然而,有些事情,却在悄然发生改变。
一次,江星哲代表学校去参加市里的化学竞赛,回来时错过了末班公交车。天色已晚,他只好步行回校。路过一条昏暗的小巷时,被几个之前竞赛结怨的外校生堵住了。
对方人多势众,言语挑衅,眼看就要动手。江星哲握紧了拳头,计算着脱身的可能,心里却一片冰凉。
就在冲突一触即发之际,巷口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以多欺少,不太好吧?”
众人回头,只见陆景年单肩挎着书包,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烟,靠在墙边,眼神冰冷地看着这边。
那几个外校生显然认识他,脸色顿时变了。
“陆景年,这不关你的事!”为首的一个壮着胆子说。
“巧了,”陆景年把烟拿下来,在指尖把玩着,“他,”他指了指江星哲,“我罩的。你们动他,就是动我。”
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那几个外校生互相看了看,最终还是悻悻地散了。
巷子里只剩下江星哲和陆景年。
江星哲看着逆光站立的陆景年,心情复杂。他想说谢谢,却又想起天台上的不欢而散。
陆景年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仿佛他刚才的出现,只是一个巧合。
类似的事情后来又发生了几次。江星哲被高年级学长故意找茬时,陆景年“恰好”路过;江星哲丢失的、画满了建筑草图的速写本,第二天会“奇迹般”地出现在他的课桌抽屉里,上面沾染的一点颜料痕迹,江星哲认得……
他从未开口,却总是在江星哲需要的时候,以一种看似不经意的方式出现,解决麻烦,然后沉默地离开。
江星哲渐渐明白,陆景年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履行着当初那个“帮你应付麻烦”的承诺。即便他们已经“决裂”。这个认知让江星哲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他发现自己并不了解陆景年,他就像一团迷雾,外表桀骜不驯,内里却藏着不为人知的义气和……柔软。
高三那年,一场针对陆景年的恶性谣言在学校传开,说他和社会上的不良团伙有染,甚至牵扯到一些违法事件。证据似乎确凿,学校迫于压力,准备给予陆景年开除处分。
所有人都对陆景年避之不及,落井下石者众多。
江星哲得知消息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一个晚上。他想起了陆景年画画时专注的眼神,想起了他在天台说的“建筑要有生命”,想起了他一次次无声的守护。
第二天,江星哲做了一件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事情。他收集了证据——包括他无意中拍到的,能证明陆景年当时不在案发现场的照片(那天陆景年其实在天台画画,江星哲去找他时远远拍下了夕阳和画板的照片,角落里有陆景年的身影),以及他通过逻辑推理找到的谣言漏洞,直接找到了校长办公室。
他没有为陆景年辩解太多,只是冷静地、条理清晰地陈述了他找到的证据和疑点。
最终,因为证据不足,加上江星哲这个“优等生”的力保,学校收回了开除的决定,改为记过处分。
风波平息后,陆景年找到了江星哲。那是他们“决裂”大半年后的第一次正式对话。
“为什么帮我?”陆景年看着他,眼神复杂。
“因为我知道不是你。”江星哲平静地回答,“而且,你帮过我很多次。”
陆景年沉默了很久,最后只说了一句:“谢谢。”
那声谢谢很轻,却像一块石头,投入了江星哲的心湖,漾开层层涟漪。
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缓和了一些,但再也回不到在天台上那段短暂而平和的日子。高三的尾声在忙碌和压抑中飞快流逝。
高考结束,毕业典礼。陆景年没有来。听说他放弃了高考,去了南方的一个城市,原因不明。
江星哲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国内顶尖大学的建筑系。离校那天,他最后一次去了那个天台。天台上空荡荡的,只留下一些干涸的颜料痕迹和几张被遗弃的、画废了的画稿。
江星哲在其中一张画稿的背面,看到了一行用炭笔写的小字,字迹潦草,是陆景年的笔迹:
“星星应该挂在天上,而不是坠入泥潭。”
江星哲握着那张纸,站在夏日炽热的风里,久久没有动弹。
他们的少年时代,就这样仓促地、带着未解的谜题和深藏的情感,落下了帷幕。
南城微光
南方的海滨城市,夏天潮湿而漫长,空气里总是飘浮着咸腥的海风味道。与北方地区的干燥截然不同。
陆景年站在一栋老旧居民楼的顶层,这里被改造成了一个简陋的画室兼住所。窗外能看到远处灰蓝色的大海和停泊着渔船的码头。他没有去上大学,如同毕业时的传言一样,在高考前夕,他接到了母亲病危的电话——那个在他年幼时就离开家,远嫁南方的女人。
他连夜南下,见了母亲最后一面。处理完丧事,他发现自己对这个所谓的“家”毫无归属感。继父有自己的家庭,对他这个突如其来的“拖油瓶”客气而疏远。陆景年用母亲留下的为数不多的钱,租下了这个顶楼,开始了在南方的生活。
他需要钱。不是为了学业,而是为了生存,以及购买昂贵的画材。他同时打着几份工:在酒吧当服务生,给画廊做零工,甚至去码头帮人卸货。白天睡觉,下午和晚上工作,深夜则是他雷打不动的画画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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