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遥的脚步,随着王冬儿一同停了下来。并不是因为什么新奇的玩意儿,而是因为他注意到了队伍末尾那个不协调的停顿。
在一片喧嚣热闹、五光十色的背景中,泠月那道黑色的身影,就像一滴突兀地滴落在画卷上的浓墨,静止在了那里。
龙遥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才发现她注视的,是那间夹在两家华丽商铺之间、显得格格不入的破旧铁匠铺。那里的光线昏暗,只有一盏孤零零的旧灯笼,勉强照亮了门口那一小片地方。透过敞开的门,能隐约看到里面烧得通红的炉火,和一个正在挥汗如雨、奋力打铁的身影,每一次锤击,都伴随着“叮当“的脆响和飞溅的火星。
这个地方与这条街的繁华喧嚣,显得是那么的格格不入,像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世界。
而泠月就那么定定地站着,眼里翻涌着龙遥从未见过的、复杂难明的光。那不是好奇,不是探究,而是一种混杂着怀念、悲伤,甚至……还有一丝被极力压抑着的愤怒的情绪。她提着那个黑木箱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
这个发现让龙遥心头一动。
“很感兴趣吗?”龙遥拉着王冬儿的手走了过去询问道。他的声音打破了她周身那层自我隔绝的屏障。
她像是被惊醒了一般,身体几不可察地一颤。那双冰蓝色眼眸里的所有情绪,都在一瞬间被尽数收敛,重新恢复了那万年不化的冰封。她没有回答龙遥,甚至没有看龙遥一眼,只是缓缓地转过身迈开脚步继续朝前走去,仿佛刚才那个短暂的失神从未发生过一样。
她走得并不快背影在周围五光十色的灯火映照下,显得愈发的孤单与落寞。
“奇奇怪怪。”龙遥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低声地、只有自己能听见地喃喃自语了一句。没有再去追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尤其像她这样的人,秘密恐怕比她手中的那个箱子还要沉重。
龙遥摇了摇头没有多想,继续陪着冬儿和另外两个女孩,融入了这片繁华的夜色之中。
他们并没有立刻离开这条“不夜街”。
在龙遥的纵容下,彻底放飞自我的萧萧,又拉着宁雪,风卷残云般地扫荡了沿街的好几家小吃摊。香甜软糯的烤年糕、撒满香料的烤魂兽肉串、淋上蜜糖的酥炸冰激凌……各种各样新奇美味的小吃,让这个小吃货的脸上,一直洋溢着满足而又幸福的傻笑。
就连一向文静的宁雪,也被这气氛所感染,手里捧着一杯温热的奶茶,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陪着萧萧一起胡闹。王冬儿也经不住龙遥的劝,尝了一小块桂花味的甜糕,甜甜糯糯的味道,让她眼睛都笑得眯了起来。
这支小小的队伍里,唯有泠月依旧滴水不沾,从始至终都只是一个沉默的跟随者。
直到街上的行人逐渐稀少,许多店铺的伙计都开始打着哈欠收拾摊位时,这场尽兴的夜游才终于画上了句点。彼时,夜已深沉,天空中甚至能看到几颗稀疏的、不甘被城市灯火掩盖光芒的星辰。
返回星辉大酒店的路上,萧萧已经累得快走不动道了,半边身子都挂在宁雪的身上,嘴里还不停地打着哈欠。王冬儿虽然也有些疲惫,但精神却很好,她紧紧地挽着龙遥的手臂,一边走一边和龙遥小声地分享着刚才吃到的某种小点心味道如何独特,那副满足的小模样,可爱得让龙遥忍不住想伸手捏捏她的脸颊。
一行人穿过依旧灯火通明、但已经安静了许多的酒店大堂,来到了通往顶层房间的专属魂导电梯前。
“好了,都累了一天了。”在等待电梯的时候,龙遥看着身旁这几个神态各异的女孩,开口说道,“大家早点休息吧,明天还得继续赶路呢。”
“知道啦,首席晚安~”萧萧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脑袋靠在宁雪的肩上,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首席晚安,冬儿晚安。”宁雪冲他们点了点头,然后就半扶半拖着萧萧,走向了她们的房间。
泠月什么也没说,只是在电梯门打开时,对着龙遥和王冬儿,几不可察地、微微颔首示意了一下,然后便提着她的箱子,独自一人,走进了另一部电梯。门缓缓合上,将她那道孤单的身影,隔绝在外。
电梯平稳上升。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龙遥和王冬儿两个人。
空气中,还残留着她身上那淡淡的、沐浴后的清香,混合着刚才在夜市上沾染的、各种食物的甜香,形成了一种安心而又甜蜜的味道。她靠得龙遥更近了些,抬起头,那双在电梯柔和光线下显得愈发水润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龙遥,眼底盛满了毫不掩饰的爱恋与依赖。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顶层。
龙遥牵着她的手,走在铺着厚厚地毯、安静得能听到自己心跳声的走廊上,用房卡打开了属于你们的那个套房。
“咔哒”一声,房门在身后合上,将走廊里所有的光与声,都彻底地隔绝了开来。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天斗城那如同璀璨星河般的无垠夜景,而房间里,只开着几盏昏黄的壁灯,光线柔和而又暧昧,营造出一种绝对私密而又温馨的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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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冬儿终于彻底放松了下来。她长长地、满足地舒了一口气,然后松开龙遥的手臂,将手上提着的、大大小小的购物袋,一股脑儿地放在了客厅的沙发上,其中,就包括那件他为她买下的、包装精美的淡紫色长裙。
龙遥看着她如同小猫归巢一般,毫无防备地将自己扔进了柔软的沙发里,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不由得失笑出声。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伸手将她额前一缕散落的发丝,轻轻地撩到耳后。
“累坏了?”龙遥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嗯……”她懒洋洋地应了一声,翻了个身,面对着龙遥,那双美丽的眼眸在昏黄的灯光下,亮得惊人,“但是好开心。”
她伸出手臂,轻轻地环住了龙遥的腰,将脸颊贴在了龙遥的胸口,感受着龙遥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声音里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开心过。”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但那每一个字里所蕴含的、满溢而出的喜悦,却清晰地传递到了龙遥的心里,让那颗因为即将到来的战斗而始终绷着一根弦的心,也随之变得柔软而又温热。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地、安抚地拍着她的后背。
窗外是帝都的不夜天,室内是只属于二人的静谧与温馨。这一刻,没有首席的重任,没有景阳山脉的杀局,没有虎视眈眈的穿越者,有的只是疲惫旅途中两个互相依偎取暖的恋人。
“开心就行啦。”
龙遥听着她那带着鼻音的、满足的喟叹,心中柔软得一塌糊涂。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捏了捏她温热光滑的小脸,那手感细腻得像是上好的丝绸,让龙遥有些爱不释手。
她没有躲只是在掌心蹭了蹭,像只餍足的小猫,闭着眼睛,嘴角弯弯,享受着这份亲昵。
龙遥没有再打扰她,只是轻手轻脚地起身,走进那大得夸张的浴室。温热的水流从头顶的魂导花洒中倾泻而下,冲刷着一天下来的旅途疲惫与沾染上的市井尘嚣。白色的水汽很快就弥漫开来,将整个空间变得朦胧而又温暖。当龙遥围着浴巾走出来时,客厅的沙发上已经空了,只有那堆大大小小的购物袋还安静地待在那里。
卧房的门虚掩着,里面透出昏黄而又柔和的灯光。
龙遥推门进去,看到王冬儿已经换上了一套柔软的丝质睡裙,正坐在梳妆台前,用一把小小的木梳,安安静静地梳理着她那头瀑布般的、在灯光下泛着梦幻光泽的长发。她从镜子里看到了龙遥,脸上微微一红,动作也慢了下来。
龙遥没有说话,只是走到她身后,从她手中拿过梳子,开始一下、一下地,轻柔地,为她梳理着长发。发丝如水般从齿间滑过,带着她身上独有的、混合着洗浴后清香的甜美气息。
镜子里,身影交叠在一起,背景是窗外那片璀璨的星河灯海。这一刻的温馨与静谧,美好得仿佛一幅画。
梳好头发,龙遥便牵着她躺上了那张大得夸张的、陷进去就让人不想起来的柔软大床。她很自然地蜷缩进龙遥的怀里,找到了一个最舒服的位置,小脸埋在龙遥的胸口,一只手还不忘紧紧地抓着龙遥的衣角。
听着她那逐渐变得均匀而又绵长的呼吸声,感受着她身体传来的温暖与柔软,龙遥心中那根因为各种阴谋与算计而始终绷紧的弦,也终于彻底地放松了下来。这一夜,龙遥睡得格外安稳,没有警惕,也没有梦境,只有一片宁静的温暖。
……
第二天清晨,你们是在一阵由远及近的、悠扬的钟声中醒来的。那是天斗城中心大教堂的晨钟,声音浑厚而又穿透力十足,宣告着新的一天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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