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振华心中了然,面上却不动声色。
巨鳗被艰难地抬起,那沉重滑腻的身躯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青铜光泽,被小心翼翼地抬向李总停在远处路边的黑色高级轿车。
后备箱早已打开,里面铺着厚厚的防水帆布和冰块。
李总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再次转向周振华,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张制作考究的名片,纯白色卡片,边缘烫金,上面只有简洁的姓名“李振国”和一个电话号码。
“周兄弟,”
李振国将名片递出,语气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诚意,“鄙人李振国,在省城做点水产生意。
今日得见兄弟身手和胆识,实在佩服。
这是我的名片,以后若再有这等稀罕的‘硬货’,或者…其他不寻常的收获,”他话锋微妙地一顿,镜片后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周振华腰间,
“务必先联系我。价格,绝对让你满意。”
周振华接过那张带着淡淡香水味的名片,指尖能感受到卡片的厚度和质感。
他看了一眼,同样随意地塞进了放钱的那个暗袋里,仿佛收到的只是一张普通的纸条。“李总抬爱了,运气好而已。有机会一定联系。”他的回答依旧滴水不漏,温和谦逊。
李振国也不再多言,深深看了周振华一眼,那眼神仿佛要穿透他平静的表象,看到更深层的东西。
然后他微微一笑,在助理的陪同下,转身走向自己的轿车。车门关上,引擎发出低沉有力的轰鸣,载着价值千金的“鳗王”和一位心思深沉的大鱼商,绝尘而去,只留下一地狼藉的沙坑和尚未散尽的泥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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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滩上,死一般的寂静再次降临,但这次不再是震惊于搏斗或天价,而是被一种更复杂、更汹涌的情绪所笼罩。一千块现金!省城大老板的名片!还有那神乎其技、深藏不露的身手!所有的一切,都像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梁老汉佝偻着背,浑浊的老眼望着轿车远去的烟尘,又看看身边平静得不像话的周振华,嘴唇嗫嚅了几下,最终只是重重地、饱含复杂情绪地叹了口气:
“一千块啊…老梁我打了一辈子鱼,也没见过这么多钱堆在一起…人比人,气死人哟…”他弯腰,颤巍巍地捡起地上早已熄灭的烟斗,在裤腿上擦了擦,却怎么也擦不掉心头的震撼与茫然。
其他村民的目光,如同实质般粘在周振华身上,充满了毫不掩饰的羡慕、嫉妒、敬畏,以及强烈的好奇。
他们窃窃私语,声音压得很低,却像无数只蜜蜂在嗡嗡作响。
高云站在人群边缘,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看着周振华那件藏着巨款和名片的旧外套,看着他平静无波的脸,看着他脚下那片刚刚经历了一场天价交易和生死搏斗的沙地,一股混杂着强烈嫉妒、不甘和某种被欺骗羞辱的怒火在胸腔里疯狂燃烧。
那温和的笑容,此刻在他眼中变得无比刺眼,充满了嘲讽。
“运气?狗屁的运气!”高云死死攥紧了拳头。
沙滩上,海风依旧带着咸腥,吹拂着周振华的衣角。
他仿佛对周遭的一切目光和暗流毫无所觉,只是弯腰,捡起地上那个被巨鳗撕裂的破旧网兜,在海水里随意地涮了涮,拧干,然后搭在肩上。
动作自然得就像收工回家的普通渔民。
他拍了拍裤子口袋,那里还揣着几捆沉甸甸的“大团结”,又下意识地按了按外套内侧的暗袋,李志绥的名片和剩下的钞票紧贴着他的胸膛。
一千块,到手了。
但更大的波澜,似乎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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