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没!看到没!就这鱼!就这串!香不香?!(把镜头对准空盘和陶醉的女友)我女朋友好吃到说不出话了!定位发你了!明天!不!今晚你就得来!不然兄弟没得做!”
一个带着孙子的老太太,也颤巍巍地拿出老年机,拨通电话:
“囡囡啊……奶奶在周小庄吃烧烤呢……好吃,真好吃啊……比你爸上次带我去那啥大酒店还好吃……你周末带小宝也来尝尝?老板姓高……棚子是破了点,但味道真好……”
更多人则是直接在朋友圈、巨博发简短暴击:“周小庄高家烧烤!神店出世!冲!不解释!”配上一张模糊但诱人的食物图或棚子远景。
一场由极致美味自发引爆的、声势浩大的“口碑核爆”,就在这烟火缭绕、人声鼎沸的简陋烧烤棚内外,轰轰烈烈地、不可阻挡地席卷开来!
高大壮起初还在乐呵呵地收拾桌子,被突然激增的手机提示音吓了一跳。
他疑惑地掏出他那部屏幕布满蛛网裂痕、反应迟钝的老旧智能机,手指笨拙地解锁。
微信图标上的红色数字像疯了一样跳动,瞬间从个位数飙升至99+!他点开,瞬间被无数条新消息、好友申请和拉群邀请淹没:
“高老板!我是XX公司的小张!眼镜儿哥介绍的!周末订位!15个人!务必留两条鱼!”
“高大哥!救命!看朋友圈!你火了!给我留二十串羊肉!十条鱿鱼!我马上打车过来!现金!”
“老板老板!看微博!你们上热搜了!那个帅师傅是周振华周总吗?!我们能来采访吗?!”
“高大壮先生您好,我们是‘寻味山海’美食纪录片的,想预约拍摄……”
“高老板,加盟考虑吗?开个价!”
高大壮瞪着屏幕上瀑布般疯狂刷新的信息,又抬头看看棚内那些激动地对着手机喊话、拍照、甚至开始直播的食客,再看看炉火前那个在高温和浓烟中依旧如山岳般沉稳、专注翻烤着食材的周振华……他那张被烟火熏得黝黑、刻满风霜的脸上,先是极度的茫然(“咋回事?”),然后是巨大的惊愕(“都是找我的?”),最后化作了如同被巨大馅饼砸中般的、难以置信的狂喜!
他张大了嘴,半晌没合拢,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突然,他猛地一拍自己结实的大腿,洪亮的笑声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和激动,如同炸雷般响彻整个棚屋:
“哈哈哈!好!好啊!振华!咱们……咱们这棚子要炸了!要忙飞起来了!”
他手忙脚乱地想回复那些信息,手指却不听使唤,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大,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绽放出从未有过的光彩,激动得像个孩子。
角落里,高老汉:
他依旧靠着那根被无数食客和岁月磨得发亮的棚柱。
棚内这突如其来的、因他女婿那双手缔造的极致美味而引发的“数字风暴”和“人声海啸”,清晰地落在他浑浊却锐利的眼中。他看着那些年轻人对着小小的屏幕激动地呼喊、手舞足蹈;看着儿子高大壮捧着那部破手机,笑得像个傻子,又急得抓耳挠腮;听着棚外由远及近的、明显比刚才更加鼎沸嘈杂的人声和汽车喇叭声(显然是第一批看到网络信息就火速赶来的“先锋部队”)……
他那布满深刻皱纹、如同被风沙侵蚀的岩石般的脸上,那抹清晰可见的笑容依旧稳稳地停留着。
只是这一次,笑容里除了深沉的欣慰和骄傲,还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震撼和一种见证时代洪流冲刷而来的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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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浑浊的目光再次投向炉火前那个沉默的身影——周振华。
在跳跃的火光映照下,女婿的侧脸刚毅,汗水如雨,脊背挺直如山岳。
这一次,老人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一丝释然:高家的味道,后继有人,且青出于蓝。
一丝期盼:这小小的棚屋,或许真能撑起更大的门面?
一丝担忧:这人潮汹涌,能应付得来吗?
但更多的,是一种看着自家潜藏的真龙,终于挣脱了束缚,一飞冲天、搅动风云的激动与感慨!那是一种混杂着自豪、敬畏和些许茫然的复杂心绪。
他布满老茧、如同树根般的手,无意识地、更紧地摩挲着那个陪伴他半辈子、掉了瓷的大茶缸,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喉头剧烈地滚动了几下,似乎有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悠长的叹息,更深地靠住了身后的棚柱,仿佛需要这熟悉的支撑来承接这翻天覆地的变化。
周振华似乎也感受到了周遭气氛的异常升温,以及高大壮那激动到变调的呼喊。
他微微侧过头,目光扫过喧嚣的棚内。跳跃的火光在他汗水晶莹的侧脸上流淌,映照出他沉静的眼眸。
他看到了食客们对着手机屏幕的狂热,看到了高大壮捧着手机、手足无措却又狂喜的模样,也清晰地感受到了角落里那道饱含千言万语的复杂目光。
他脸上依旧没有太多波澜壮阔的表情,只是那紧抿的唇角,似乎比平时柔和了那么一丝。
他没有说话,只是转回头,重新专注于眼前的炉火。然而,他专注翻烤的动作,似乎更加沉稳,更加有力,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自信。
手腕翻转,蒲扇带起劲风,精准地撩拨着炉膛内通红的炭火。青烟裹挟着那征服了味蕾、此刻正以光速征服着无数人想象力和行动力的极致香气,更加汹涌澎湃地升腾、弥漫,冲出简陋的棚屋,强势地融入带着咸腥的海风,飘散向更远、更广阔的世界,仿佛在向所有人宣告——传奇,就在这里!
大黄似乎也被这四面八方涌来的亢奋气息所感染,它猛地站起来,竖起耳朵,警惕又兴奋地对着棚外越来越近的人声和车喇叭,响亮地“汪汪汪!”叫了几声,尾巴摇得如同高速旋转的风车,仿佛在说:
“听见没!都冲我家来啦!”
炉火熊熊,将小小的棚屋映照得如同白昼。香气不再是虚无的分子,它仿佛拥有了实体,浓郁得能拧出汁液,缠绕着、渗透着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灵魂。
人声鼎沸,赞美、惊叹、催促、分享的呼喊交织成一首最原始、最动人的烟火交响曲。这四面透风、简陋得近乎寒酸的棚屋,此刻已不再仅仅是一个烧烤摊。
它已然成为了一个传奇诞生的原点,一个味觉朝圣的起点。而这传奇无可争议的核心,是那炉火前沉默挥汗、如山岳般的身影,和他手中那点石成金、足以让整个世界为之疯狂的——人间至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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