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河明听完这句话,不禁嗽起来,脚下一个不稳,顿时向后退了两步。
毛蘅顺手扶了他一把,谁曾想,竟看到赵河明眼角是潮的。
刑名官最忌犯人面前失态,毛蘅忙往赵河明身前挡了一步。
正在此时,外头的差役禀道:“三位大人,东厂的杨秉笔,要见人犯。”
毛蘅顺势道:“你们进来,把犯人带出去。”
“是。”
玉霖被人从地上拽了起来,带出了后堂。
门一关上,室内转暗。
吴陇仪起身,走到赵河明与毛蘅身边,“事已至此,算了吧。”
赵河明没有回应,吴陇仪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从你我知道,她是女子时起,就都该明白,她不可能和我们站在一处。”
“我的确明白。”
赵河明低应了一声。
吴陇仪接着问道:“所以你难过什么呢?”
吴陇仪笑着问赵河明:“总不至于,日久相处,你生了情吧。”
赵河明忙转过身,“总宪大人,慎言。”
吴陇仪笑而不语,为老不尊地对这个自己喜爱的后辈生出了一二分调侃之意。
毛蘅倒是一门心思只专注在案子上,掐着下颚沉声道:“东厂的杨照月搅合进来了,许颂年如今,应该已经跪到陛下的床前去了。后面的堂审,我们三人,需得趁这个时候,仔细合议一回。”
他说着看向赵河明:“其实我们都看得出来,杜灵若差点认罪了,是你那个学生,教他改供,把死路又走活了。我的想法,把这二人分开用刑,打得狠了,供词也许会有破绽……”
“没用的。”
赵河明打断毛蘅,“她知道怎么应对这种分讯。”
“你教她的?”
“十年刑名官,她是白做的吗?”
“……”
赵河明深叹一口气:“为了不让她自己的供词和杜灵若的供词形成矛盾,受讯问时,她只会笼统而言,而你我就算你把她打死,也不会从她口中听到任何一个,容易和杜灵若的供词相悖的细节。”
毛蘅无奈且烦躁,“这个女人真的要命啊……”
吴陇仪道:“她现在想做的,是拿捏着杜灵若,逼许颂年,在陛下面前去保她,她几乎做到了。至于我们三司,已经被动了。”
毛蘅接道:“难道我们就这样被她利用?”
吴陇仪摇头叹道:“说句内心的话,我挺心疼这姑娘的。死牢中争命,着实可怜,也着实不容易。既然已经这样,不如我们就如她的愿吧。张药认罪,王少廉也可以落罪,后面的堂审,咱们主要议一议,对这二人的处刑。奏请陛下批定,增修《问刑条例》为上。”
毛蘅接道:“总宪说得不错,不过,那个张药……”
毛蘅说起这个名字,头又痛了。
吴陇仪道:“即便我们议定处刑,镇抚司的人也只能由陛下处置,至于陛下怎么处置他,你我就不要执着了。”
毛蘅不自觉地摁住额角,“我才不管陛下怎么处置他。我就是不明白,他怎么能在堂上把话说得那么难听?”
吴陇仪显然没想到毛蘅在意的是这件事,一时笑而失语。
毛蘅边说边走到圈椅上坐下,猛一拍案,“从前也不是没审过这种行淫的案子,没有像今日这般,听得人难受,审得人憋屈的。他在那堂上骂谁呢?啊?骂他自己吗?冷着那张马脸骂自己,显得他跟那贞洁烈妇滚钉板,为夫争名一样……”
吴陇仪笑了:“你这说得是什么话。”
毛蘅细细一琢磨刚才说出来的话,自己也想笑,“我真是被这个指挥使气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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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的棘丛前,张药与杨照月并肩站起一起。
一阵风过,张药的鼻子莫名有些痒,他低头摁住鼻翼,忍了一口气。
杨照月看了一眼他身上的寿衣道:“一场秋雨一场凉,指挥使穿得单薄了一些。”
张药低头,理了理寿衣的袖子,径直道:“代张药告诉,请许掌印放心,我这个人病是病不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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