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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守护心底的光明（第1页）

他将脸深深埋进带着潮气的枕头里。口腔里那股廉价红肠的油腻咸腥味顽固地盘踞着，与胃里翻腾的恶心感交织。下午省下早餐钱换来“开荤”的短暂慰藉，此刻成了最大的讽刺。他脑子里乱糟糟的，充斥着苏晴冰冷的目光、室友们市侩的笑脸、父亲在邮局汇款单上签字的佝偻背影、母亲在灯下缝补他旧校服衣袖的场景……还有那四个字——“上门女婿”——像烧红的烙铁，一遍遍烫在他的意识里。

疲惫感如同黑色的潮水，在极度的精神刺激和肉体不适后汹涌而至。闷热、黑暗、缺氧的环境，反而成了一种奇特的麻醉。外面的谈话声渐渐模糊成一片无意义的嗡嗡声。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启动了。

窒息感越来越重，心跳的轰鸣却渐渐平缓。身体的疲惫和心灵的极度倦怠，终于压倒了尖锐的痛苦和翻腾的思绪。在充斥着廉价肉味、汗味和令他窒息话题的黑暗里，李明宇的意识一点点沉沦下去，带着满身的屈辱、不甘和无法消解的苦涩，沉入了短暂而必然不安稳的睡眠。

宿舍的灯依旧亮着，照着其他四人还在继续的、关于遥远世界的幻想。只有靠窗的下铺，那裹得严严实实、纹丝不动的被子隆起，像一个沉默的、受伤的茧。里面包裹着的，是一个被现实刺痛、又被贫穷与野心反复撕裂的年轻灵魂，在睡梦中或许也得不到片刻的安宁。那根只咬了一小口的“大红门”，在教科书上留下油渍，在昏暗的灯光下，反射着一点微弱而冰冷的红光。

辩论赛开始前的空气粘稠而沉重。

市联合校园祭的模拟法庭辩论赛现场，深红色幕布垂坠着权力的阴影，木质审判台散发着年深日久的冰冷气息。观众席泾渭分明：重点高中的学生们姿态松弛，脖颈微微扬起，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职高的学生们则紧绷着脊背，眼神里掺杂着不甘与小心翼翼的期许。

李明宇隐匿在苏晴斜后方两排的座位里，像一头蛰伏在阴影中的兽。他的目光胶着在苏晴纤细白皙的后颈上，那里系着一条价值不菲的丝巾，是他几天前“不经意”提及某个小众奢侈品牌的“无心之言”后，苏晴特意戴上的。他的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

苏晴，天之骄女，家境优渥，容貌出众，是市一中所有光环天然的聚集点，也是他李明宇精心挑选的猎物。摧毁她，让她从云端跌落，品尝他每日吞咽的苦涩与屈辱，这是他为自己设定的、向这个不公世界复仇的扭曲剧本。每个看向苏晴的、带着仰慕或嫉妒的目光，都在无声地为他鼓劲——看，这就是那座象征着一切他所缺失的金字塔，而他，李明宇，终将亲手将它推倒碾碎。PUA苏晴，是他刻在骨子里的、带着血腥味的执念。

“接下来，请反方三辩，市司法职业高中的顾晓妍同学，进行总结陈词。”

主持人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来，清晰得有些不真实。

“顾晓妍……”

苏晴在心里无声地咀嚼着这个名字，每一个音节都像碎裂的玻璃渣，刮擦着她的神经。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收拢，那支价值四位数的、父亲从瑞士带回的限量版钢笔，冰凉的金属硌着她精心保养的指甲边缘，几乎要嵌入细腻的掌心皮肤里，带来细微却尖锐的痛感。她必须依靠这点真实的痛感，才能压制住内心山呼海啸般的震荡。

怎么可能？那个连头都不敢抬起来的顾晓妍？

凭什么？凭什么她能站在那个万众瞩目的位置，用那样清晰、稳定、甚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权威感的声音侃侃而谈？那些晦涩的法条，那些复杂的逻辑链条，那些精准到苛刻的反驳，怎么可能从那个曾经连完整句子都说不利索的人口中流淌出来？

荒谬！一种被世界愚弄的、巨大的荒谬感攫住了苏晴。

她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追随着顾晓妍。看她沉稳地鞠躬，看她接受簇拥，看她脸上那丝属于胜利者的、淡然而笃定的余韵。那光芒太刺眼了！刺眼到让苏晴精心描摹了半小时的完美妆容都显得黯淡无光。

然而，真正引爆苏晴心中那桶名为“嫉妒”的烈性炸药的，不是顾晓妍本身的光芒，也不是那些震耳欲聋的掌声。是她眼角余光牢牢锁定的那个人——李砚舟。

他就坐在第三排正中央，那个象征着身份与地位的黄金席位。他的目光，从顾晓妍站上发言席那一刻起，就如同被无形的磁石牢牢吸附，再未挪开分毫。那眼神……苏晴太熟悉了，也太陌生了。熟悉的是那专注的强度，陌生的是那纯粹燃烧的、毫不遮掩的激赏与惊艳！

当顾晓妍用一个精妙绝伦的逻辑归谬，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瓦解了对手最后的防线，引得全场哗然继而爆发出更热烈的掌声时，苏晴清晰地看到李砚舟唇角上扬的弧度——那是她费尽心思制造无数“偶遇”、展现完美才艺、甚至动用家里关系只为在校庆典礼上与他并肩主持时，都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过的、如此鲜明而真实的赞叹笑容！他甚至下意识地轻轻鼓了两下掌，这微小的动作，在苏晴眼中被无限放大，如同惊雷炸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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嫉妒的毒液在瞬间沸腾、奔涌、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

这嫉妒并非源于李砚舟对顾晓妍的“喜欢”（至少此刻尚未明确到那一步），而是源于那份纯粹的、毫无保留的欣赏！那份苏晴穷尽心力、用无数光环堆砌都未能从李砚舟眼中彻底点燃的、对于她本人灵魂深处价值的终极认可，此刻竟然如此轻易地、如此浓烈地投射在了那个她从未放进眼里的卑微女孩身上！

凭什么？！

苏晴的内心在无声地尖叫。

凭什么顾晓妍可以拥有这样脱胎换骨的蜕变？从尘埃到星辰，这种跨越阶层的华丽转身，只应该存在于童话里，发生在苏晴这样天生就该站在云端的人身上！顾晓妍的蜕变，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打在苏晴潜意识里的优越感上，让她为之骄傲的一切背景、资源、光环，在顾晓妍凭借自身努力（学习、模拟法庭）挣来的那份强大自信与专业光芒面前，显得如此……廉价而可笑？（对努力价值的嫉妒：对自身优越根基的动摇）

凭什么顾晓妍能吸引李砚舟那样专注的、带着光亮的眼神？那是苏晴梦寐以求却求而不得的珍宝！李砚舟看顾晓妍的眼神，带着发现璞玉的惊喜，带着对智慧的由衷赞叹。而苏晴呢？她在他眼中大概永远是那个“漂亮优秀的苏家女儿”，是一个需要被礼貌对待的符号，而非一个能让他灵魂为之震颤的、独特而强大的个体。顾晓妍的出现，像一面残酷的镜子，照出了苏晴在李砚舟心目中可能永远无法企及的高度——一个基于内在实力而非外在光环的高度。（对关注价值的嫉妒：对自身吸引力的深度质疑）

最让苏晴刺痛的是那份资格感。顾晓妍站在台上，面对李砚舟那样的人物投来的欣赏目光，她可以坦然接受，甚至无暇顾及。因为她此刻的光芒源于自身！而苏晴呢？她靠近李砚舟的每一步，都需要精心计算，需要小心翼翼地维持完美人设，需要不断证明自己配得上他的圈子。顾晓妍不需要证明，她站在那里，本身就成了李砚舟主动探寻的风景。这种无需仰望、平视甚至俯视对方欣赏的“资格”，是苏晴内心深处最隐秘的渴望，也是她此刻被顾晓妍的光芒灼伤得最痛的地方。

顾晓妍的蜕变，像一枚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的巨浪不仅淹没了旧日的卑微，也狠狠拍碎了苏晴精心构筑的、自以为坚不可摧的阶级堡垒。那份蜕变带来的光芒，不仅照亮了顾晓妍自己，更像一把无情的探照灯，将苏晴内心深处的恐慌、不甘、以及对自身价值的深层质疑，照得无所遁形。

掌声渐息，人潮开始松动。苏晴强迫自己挺直脊背，维持着天鹅般的优雅姿态。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里翻涌的酸涩与妒火强行压下去。她看到李明宇正穿过人群向她走来，脸上带着那副她早已习惯的、恰到好处的温柔笑容。她甚至能预感到他会说什么——“苏晴，刚才那个职高的女生，倒是挺让人意外的。不过……”后面必定跟着某种带着隐秘优越感的点评，试图安抚她，或者更准确地说，试图将她拉回他们那个“理应”存在的层级。

如果是几分钟前，她或许会配合地露出一个矜持的微笑，接受这份带着阶层默契的“安慰”。

但现在，李明宇的靠近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他那套隐晦的贬低，他那看似体贴实则充满算计的安抚，在顾晓妍那道真实而强大的光芒映照下，显得格外虚伪和廉价！甚至他本身，这个被她视为垫脚石和情感慰藉的“同类”，此刻也让她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窒息。他的存在，仿佛在无声地提醒着她：看，这才是你应该待的层级，这才是你应该匹配的对象。这种联想让她内心那份被顾晓妍光芒刺痛的自尊，又被狠狠拧了一把。

“苏晴，”李明宇的声音适时响起，温柔得像是裹了蜜，“刚才的辩论真精彩，尤其是……”他果然顿了顿，目光若有似无地瞟了一眼顾晓妍的方向，又迅速落回苏晴脸上，“……那个职高的女生，顾晓妍？倒是挺让人意外的，像是变了个人。”他微微倾身，压低声音，带着一种仿佛洞察世事的优越感，“不过呢，锋芒太露未必是好事。辩论场上的伶牙俐齿，在真正的现实世界里，尤其是没有背景支撑的情况下，有时候反而会成为绊脚石呢。”

苏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眼中那熟悉的、自以为是的“懂得”，看着他试图用这套陈词滥调来将她拉回他那套狭隘的价值评判体系里……一股强烈的厌恶感混合着被看轻的愤怒猛地冲上头顶。

她几乎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克制住自己冷笑或者反驳的冲动。他懂什么？他懂李砚舟眼中那份纯粹欣赏的份量吗？他懂顾晓妍那份凭自身实力挣来的气场意味着什么吗？他什么都不懂！他只会用他那套底层挣扎者的阴暗逻辑，去度量所有他无法理解的光芒！他以为他在安慰她，安抚她被“僭越”的骄傲？不，他只是在用他的狭隘，再次提醒她：看，你和那个顾晓妍，终究是不同的世界。而他李明宇，就是这个世界的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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