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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净化（第1页）

林砚舟离去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如同最后一丝光线被厚重的门扉吞噬。教室里只剩下苏晴压抑到极致的、断断续续的呜咽，以及李明宇在她背脊上刻意维持的、规律却冰冷的拍打声。

日光在窗棂上缓慢爬行，最终被暮色吞噬。教室空了，喧嚣散去，只剩下李明宇独自坐在那片逐渐浓稠的阴影里。

滨海市第一职业高中模拟法庭的人群早已散去，留下一片突兀的空寂，如同李明宇胸腔里某个被反复掏挖后又强行填塞进冰冷石块的角落。顾晓妍那束曾经短暂照亮他视网膜的光，熄灭得如此彻底，只留下更深的、黏稠的黑暗。那几声冰冷的QQ回应音，此刻在他脑海里无限放大、回荡，每一次“叮咚”都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本就脆弱的神经。

他摊开手掌，指尖冰凉。那些精心编织、试图靠近顾晓妍的语句——“在干嘛呢？”“好厉害！”“一起去听听？”——此刻像一排排拙劣的刺青，烙印在他空白的聊天界面上，无声地嘲笑着他的自作多情。它们不再是通往“同类”的桥梁，而是成了他卑微祈求的证据，被顾晓妍轻蔑地踩在脚下。

“凭什么？”

这个不甘的毒刺，不仅没有随着碰壁而消退，反而在挫败的土壤里疯狂滋生，缠绕着他的心脏，勒得他几乎窒息。她凭什么？凭什么那个曾经和他一样，在乡镇初中的泥泞里陷到膝盖，呼吸着廉价粉笔灰和劣质汗水混合气味的人，能蜕变成今天这副模样？那个在模拟法庭上，穿着挺括的深蓝色制服，头发一丝不苟，言语间闪烁着自信锋芒的顾晓妍，与他记忆中那个总是缩在角落、校服洗得发白起球、连回答问题都细若蚊蝇的女孩，判若两人！

李明宇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反复播放着那个画面：阳光偏爱地洒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一层近乎圣洁的金边。她站在众人目光的焦点，条理清晰，字字珠玑，掌控着整个“法庭”的节奏。那份从容和力量，像一根无形的针，狠狠扎进他内心深处最脆弱、最肮脏、最羞于示人的自卑壁垒。那壁垒是由无数次白眼、无数次被忽略、无数次“穷酸”的窃窃私语构筑起来的。顾晓妍的蜕变，她的“向上”，在他扭曲的解读里，无异于一场赤裸裸的背叛！是对他们共同苦难出身的背叛！更是对他李明宇此刻仍在泥潭挣扎的、最残忍的无声嘲讽！

她怎么敢？！怎么敢独自爬出泥潭，还洗刷得如此光彩夺目？那光芒刺得他眼睛生疼，心口却是一片冰凉的妒火在燃烧。

就在这股妒火几乎要将他焚烧殆尽时，脑海中那个冰冷、计算、永远为自己寻找最优解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理性”，再次响起：

苏晴？那位活在云端、被命运过分眷顾的大小姐？那个他精心策划、宛如编织一张华丽蛛网般想要捕获并最终摧毁以泄心头之恨的目标？追求她？

李明宇的嘴角咧开一个无声的、充满自嘲和尖刻的弧度。痴心妄想！简直是世间最荒谬的笑话！林砚舟——那个仿佛天生就被光环笼罩，家世、样貌、能力无一不精的天之骄子——才是苏晴世界里的太阳。而他李明宇是什么？是角落里卑微弱小的尘埃？不，连尘埃都不如。尘埃至少自由。他只是苏晴通往林砚舟道路上的一块垫脚石，一个她施舍些许感激和亲近就能让她自己感觉良好、彰显“平易近人”的工具人！他那些处心积虑的“帮助”，那些深夜绞尽脑汁的“谋划”，在苏晴和她那个阶层的人眼中，恐怕只是穷小子攀附权贵、不自量力的滑稽表演。她每一次对他展露的笑容，每一次说“明宇你真好”，每一次递过来的小零食，在他扭曲的、被自卑和嫉妒反复腌渍过的滤镜下，都变成了居高临下的怜悯，变成了打发乞丐的残羹冷炙，带着一种令他作呕的、虚伪的施舍意味。

那么……顾晓妍呢？

李明宇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丝线拉扯，再次死死钉在窗外那片顾晓妍曾光芒四射的空地上。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悄然爬行的毒藤，带着一丝扭曲的“希望”，缠绕上他的心——

她不一样！

是的，顾晓妍的起点，和他一样低，甚至……更低！职高？在滨海市那些自诩精英的普高学生眼里，职高生几乎是另一个次元的存在，是“失败者”的聚集地。她的蜕变，虽然刺眼得让他妒火中烧，但似乎……并非全然遥不可及？她没有苏晴那种出生就在罗马、与生俱来就刻在骨子里的、令人绝望的距离感。她是真正的、从同一个散发出腐烂气息的泥潭里，靠着自己一点点爬出来的幸存者！

或许……她更能理解他此刻像困兽般的挣扎？理解那种渴望撕碎命运、却又被无形枷锁死死困住的窒息感？

或许，征服这样同样出身底层、却意外绽放出光芒的顾晓妍，成功的可能性……更大？

这个想法一旦破土而出，就如同藤蔓吸饱了毒液般疯狂滋长、蔓延。顾晓妍在他心中的形象，迅速从一个曾让他心悸的意外闪光点，急剧异化、坍塌成一个冰冷而实际的“选项”——一个“更现实”、“更具可操作性”、“更容易得手”的备选方案。一个在他宏伟的、毁灭苏晴的计划之外，退而求其次的“安慰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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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开始疯狂地为自己这扭曲的“兴趣”寻找理由，进行冰冷而残忍的自我合理化：

既然苏晴注定是镜中花、水中月，是他永远无法真正触碰的幻象，那为什么不把有限的“资源”和“精力”，转向这个同样来自底层、却意外展现出耀眼潜力的顾晓妍呢？如果能把她拿下，如果能让她对自己俯首帖耳，那岂不是更能证明他李明宇的价值？看啊！曾经和我一样在泥泞里打滚的“丑小鸭”，如今变成了天鹅，不也照样被我这个“泥腿子”牢牢掌控在掌心？这不正是对他过往所有屈辱经历最有力、最解气的洗刷吗？用她的蜕变，来成就他的“逆袭”！多么完美的讽刺！多么美妙的证明！

备胎。

这个冰冷、残酷、带着强烈物化色彩的词汇，清晰地、不带任何感情地浮现在李明宇思维的冰面上。顾晓妍，这个意外闯入他阴暗计划的变量，已然被他打上了这个屈辱而现实的标签。她是PlanB，是保底的退路，是性价比看似更高的替代品。他对她所谓的“兴趣”，早已被算计的冰水彻底浇灭，只剩下攫取和占有的冰冷欲望，以及利用她来印证自身价值的扭曲野心。

于是，带着这种扭曲的算计和被挫败激发的强烈征服欲，李明宇开始了对顾晓妍笨拙却充满目的性的“狩猎”。

他选择了最便捷也最隐匿的途径——QQ。指尖在冰冷的手机屏幕上滑动，删删改改，试图敲打出既能引起兴趣又不显得过于刻意的句子。

“在干嘛呢？职高的法学课程难吗？（微笑表情）”——这条信息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像一个蹩脚的猎人布下的第一个简陋陷阱。他看着信息显示“已读”，心跳莫名加速了一瞬，随即陷入漫长的、令人窒息的等待。屏幕右上角的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那行字孤零零地躺在那里，后面紧跟着刺眼的“已读不回”。沉默，死一般的沉默，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他脸上。

凭什么无视我？李明宇的指关节捏得发白，一股被轻视的怒火在胸腔里闷烧。我们不是“同类”吗？不是都从泥里爬出来的吗？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摆出这副高姿态？

挫败感像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淹没他的心脏。他不甘心，像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急于翻盘。几天后，他又一次鼓起“勇气”，这次换上了更直白的“赞美”炮弹。

“看你今天在模拟法庭好厉害！逻辑清晰，台风稳健，不愧是未来的大律师！（大拇指表情）”——这条信息带着他强行挤出的热情，试图融化那层坚冰。这一次，冰冷的深渊终于有了一丝微弱的回响——几小时后，一个没有任何温度的、系统自带的“谢谢”表情包，孤零零地跳了出来。没有文字，没有情绪，甚至连一个多余的表情符号都没有。那份刻意到极致的疏离和冷淡，比直接的拒绝更让他感到羞辱。仿佛他热烈的“赞美”，只配得到这样一个机械的、冰冷的回应。他盯着那个小小的表情包，仿佛能穿透屏幕看到顾晓妍那张面无表情、甚至带着一丝厌烦的脸。她凭什么这样对我？这个念头再次像毒蛇般噬咬着他的自尊。那份来自“同类”的轻蔑，比来自云端苏晴的“施舍”更让他感到刺痛，因为他潜意识里，早已将顾晓妍划归到与自己平等的“底层”阵营。她的冷漠，是对他“平等”地位的彻底否定！

恼羞成怒，像沸腾的岩浆，在他血管里奔流。他需要一个更大的动作，一次更直接的“进攻”，来打破这僵局，证明自己的“价值”。他想到了偶然听说的市图书馆法律讲座。

“周末市图书馆有个法律专题讲座，主讲人是省高院的资深法官，机会难得。你对这方面感兴趣，一起去听听？（邀请表情）”——这条信息他斟酌了很久，试图营造出一种“志同道合”、“共同进步”的假象。点击发送。然后又是漫长的、令人心焦的等待。一秒，两秒，一分钟，十分钟……一个小时过去了，屏幕依旧死寂。这一次，连“已读”的标记都没有出现，彻底石沉大海。巨大的失落和被彻底忽视的屈辱感，如同沉重的铅块，狠狠地砸在他的心上。他感觉自己像个对着空气挥舞拳头的傻瓜，所有的表演、所有的算计，在对方绝对的漠视面前，都显得可笑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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