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它了。足够普通,像一滴水融入大海。足够廉价,像一片随时可以丢弃的落叶。它能遮蔽他的脸,他的身形,他此刻内心翻涌的一切。
他迅速脱下身上的T恤,将那件冰凉的黑色连帽衫套在身上。粗糙的布料摩擦着皮肤,带来一丝异样的感觉。他拉上拉链,一直拉到下巴,仿佛这样就能把自己包裹起来,隔绝一切。
“明宇…”
身后传来母亲虚弱而沙哑的声音,带着一种病中特有的敏感和脆弱。
李明宇的身体瞬间僵住。他缓缓转过身。
周秀兰不知何时已经挪到了卧室门口,枯瘦如柴的手指死死抠着门框,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着不健康的青白色,仿佛那是支撑她身体的唯一支点。她微微佝偻着背,急促地喘息着,浑浊的眼睛里盛满了浓得化不开的担忧。
“…这么晚…去哪呀?”那“呀”字带着虚弱的颤音,尾音几乎消散在凝滞的空气里,像一片羽毛轻轻落下,却重重砸在李明宇心上。
李明宇感觉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他深吸一口气,那带着消毒水、陈旧家具和母亲身上药味的空气,此刻吸入肺腑竟有股浓重的、令人作呕的铁锈般的腥气。他强迫自己迎上母亲的目光,那目光像针一样刺着他。
“妈…别管了。”他顿了顿,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仿佛吞咽着无形的砂砾。他想说“去图书馆”,想说“同学有点事”,想说任何一个能让母亲稍微安心的理由。但那些谎话在舌尖翻滚,最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在母亲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面前,任何谎言都显得那么苍白可笑。
他只能干涩地、近乎粗暴地挤出几个字:“…有点事,出去一下。很快…回来。”声音低沉而紧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
“事?什么事非得…”周秀兰的声音陡然拔高,因为焦急和虚弱而变得更加尖锐、破碎,像绷紧的琴弦即将断裂,“…非得大晚上出去?咳咳…你…你是不是又去找那些…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是不是…是不是你爸在外面欠的债…”病痛的折磨和长久的压抑让她此刻变得异常脆弱和偏执,思维不受控制地滑向最坏的深渊。
李明宇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母亲的怀疑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本就脆弱不堪的神经。他想解释,想反驳,想告诉她自己不是去惹麻烦,他只是在帮一个朋友…一个同样被命运逼到绝境的朋友…一个叫顾晓妍的、为了给学姐林晚棠复仇而孤注一掷的朋友。但他不能说。一个字都不能说。知道的越少,对母亲越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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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他猛地打断母亲未尽的追问,声音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心惊的急促和强硬。他不敢再看母亲眼中瞬间涌起的受伤和更深的恐惧。
他猛地压下冰凉的金属门把手。
“咔哒。”
门锁清脆的弹开声,在死寂的楼道里显得格外刺耳,像是一记冰冷的休止符,强行截断了母亲所有未出口的焦虑、担忧和恐惧。
他没有再犹豫。他甚至不敢再回头看一眼那扇门缝里透出的、令人心碎的昏黄灯光,不敢再看一眼灯光下母亲那枯槁如风中残烛的剪影。他像逃避瘟疫般,猛地拉开门,瘦削的身影迅速闪入门外楼道那更加浓重、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之中。
“砰!”
老旧的门扇在他身后沉重地合拢,发出一声闷响,如同巨石落水,彻底隔绝了屋内那个弥漫着刺鼻药味、无边绝望和母亲无声却沉重如山的担忧的世界。也将他自己,隔绝在了冰冷的未知里。
门关上的刹那,世界仿佛瞬间失声。
楼道里没有灯,只有一楼入口处那盏昏黄、接触不良的街灯,透过布满蛛网和灰尘的破败窗户,吝啬地渗进来一点微弱的光晕。那点光勉强勾勒出脚下陡峭、布满灰尘的水泥楼梯向下延伸的轮廓,一级级,如同通往地狱的阶梯。一股混合着灰尘、潮湿霉味和不知哪里飘来的廉价劣质香烟的冰冷气息扑面而来,呛得李明宇鼻腔发酸。
他几乎是本能地,猛地将连帽衫的帽子拉得更低,宽大的帽檐彻底遮住了他的额头、眉毛和眼睛,只留下紧抿的唇线和紧绷的下颌暴露在晦暗的光线下。冰冷的布料紧贴着皮肤,带来一种奇异的、近乎自虐的清醒感。
他像一滴融入墨水的墨点,又像一个没有实体的幽魂,悄无声息地踏上了向下的台阶。脚步声被刻意放得极轻,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地踩在心跳的间隙里,仿佛生怕惊扰了黑暗中蛰伏的什么。只有他自己能听到胸腔里那疯狂擂鼓般的心跳,每一次搏动都清晰得如同重锤敲击,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身后,隔着那扇单薄得如同纸片的门板,似乎传来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带着浓重痰音的剧烈咳嗽。那声音像是被强行捂住了,只泄露出一丝痛苦的呜咽,随即又陷入了死寂。那死寂,比咳嗽声更让人揪心。
李明宇的脚步在楼梯拐角处停顿了一瞬。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他强迫自己抬起脚,继续向下,每一步都踏在冰冷的水泥台阶上,也踏在自己剧烈抽搐的心上。
终于,他推开了单元楼那道沉重的、油漆剥落的铁门。
“吱呀——”
刺耳的摩擦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滨海市五月的夜风,带着海水的咸腥和远处霓虹灯管散发出的浮躁光热,猛地灌了进来,吹得他帽衫的下摆猎猎作响,冰冷的气流瞬间钻进领口,让他打了个寒颤。他微微眯起眼,适应着外面相对明亮一些的光线,然后几乎是下意识地,他抬起头,最后看了一眼自家那扇窗户。
三楼的窗户,黑漆漆的,像一只空洞无神的眼睛。没有一丝光亮透出。母亲是睡下了?还是…还在黑暗中无声地忍受着病痛和担忧的煎熬?
一股巨大的酸楚猛地冲上鼻尖。李明宇用力咬住下唇,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他猛地扭回头,不再看那扇象征着他所有责任与牵挂的黑窗。他拉紧帽衫的拉链,将脸更深地埋进阴影里,然后迈开脚步,以一种近乎决绝的姿态,汇入了城市庞大而冷漠的夜色洪流之中。
目标:云栖雅筑。
时间:腕表上幽绿的荧光数字无声地跳动着——21:19。
距离那个约定的时间——“23:00”,还有一小时四十一分钟。
街道两旁是喧嚣的夜市摊,油烟混合着廉价的香水味,叫卖声、嬉笑声、划拳声混杂成一片混沌的背景音。闪烁的霓虹灯牌映照在行色匆匆的路人脸上,光怪陆离。李明宇低着头,帽檐压得极低,快速穿行在人群中。他感觉自己像一个异类,格格不入。周围的热闹与喧嚣,与他内心的冰冷和沉重形成鲜明的对比,如同两个割裂的世界。
他拐进一条相对僻静的小巷。巷子里光线昏暗,只有尽头一盏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脚步的回声在狭窄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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