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每个人都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死亡便不再沉重。
当然,这些想法也许太过理想。
来之前,连长王风特意叮嘱,这次新兵的牺牲,是他的责任。
慰问家属时,一定要态度诚恳,安抚好他们。
若有乡亲因王风的决定而痛失亲人,心怀怨恨,他也愿意亲自下山谢罪,任凭责罚。
老吴绝不会坐视这样的事情发生。
自从跟随连长王风以来,他早就对这位年纪轻轻却沉稳干练、满腔热血的指挥官佩服至极。
在老吴眼中,王风身上有种难以言说的气质,那是一种无惧任何艰难的从容,一种面对强敌毫不退缩的胆魄,更是一种敢拼敢闯、果敢决断的锋芒。
他能在敌军重重包围中,靠一己之力带领队伍杀出血路,那种气势,足以令所有人信服。
正是这种气场和锐气,使王风成为整个独立连的主心骨。
不只是老吴,全连上下,无人不敬重王连长。
老吴心里清楚,善良的老百姓绝不会做出出格的事,可一旦真有意外,他愿意独自承担一切后果,替连长承受责罚。
王连长是独立连的脊梁,是队伍的旗帜,旗帜怎能让尘土玷污,又怎能被一点点挫折击倒?
眼前的场景令老吴心头一沉。
乡亲们泪流满面,满是悲愤,“他们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刚进一趟山,就成了这样?”
“孩子,是娘害了你啊!早知道会这样,娘就不让你进山参加游击队了!”
“俺的儿啊!你明明可以好好活着,偏偏要加入八路军,你让娘怎么活啊……”
乡亲们的哭声里夹杂着后悔、不甘和愤怒。
老吴心中五味杂陈。
他多想告诉他们,是的,你们的孩子牺牲了,你们心痛,我们同样难过。
可为了民族的解放,为了将侵略者赶出家园,哪怕再多的苦难,也是值得的!
可他终究没有开口。
他甚至不敢提抚恤金的事,那样仿佛是在用金钱衡量生命,与那些只为利益的国民党部队有何分别?
他紧握起布满裂痕的双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藏在指甲里的疼痛刺入掌心,带来钻心的折磨。
可此刻的痛,反倒让他轻松了一些。
仿佛沉浸在身体的痛苦里,才能稍稍缓解心中的悲痛。
一同下山的郝方从队伍中站了出来。
他是白家村的人,身后跟着十几个新兵,全是从村里出来的乡亲。
郝方语气平静却坚定地对王大娘说:“婶子,别哭了。铁哥是个英雄。这次鬼子进山围剿,他一个人就打死了四个鬼子!连长都说他是条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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