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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钢铁图腾（第2页）

这一切，就在他的“无意”推动下，在短短六百个日夜中，在这片死亡冻土上奇迹般地拔地而起。

他喝干了杯中最后一点红酒。醇厚复杂的单宁在口腔中化开，带来一丝回甘，但更多的是一种沉甸甸的、难以言喻的复杂滋味，远比酒精更灼烧喉咙。

图腾？

刘振东在汇报结束时，用一种近乎狂热的语气这样形容他存在的意义。王志刚、陈默这些老部下看他的眼神里，除了敬畏，也多了一种近乎信徒般的虔诚。居民们私下称他为“将军”，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依赖与崇拜。他不再仅仅是一个强大的庇护者，一个冷酷的裁决者。他成了一个符号，一面旗帜，一个在世安区人心目中代表着秩序、力量、生存希望的……图腾。

这种感觉，让他感到一种深切的疏离和疲惫。他习惯了掌控，习惯了在堡垒的绝对安全中运筹帷幄，习惯了用精准的子弹解决问题。他从未想过要当什么“将军”，更不想成为被供上神坛的“图腾”。他只是一个想活下去、并竭尽全力守护着身边那方寸安宁的……辅警。

推动世安区走到今天的，从来不是他个人的雄才大略或权力欲望。

是王志刚的组织才能和永不枯竭的管理热情，是他不知疲倦地协调着数万人的衣食住行，处理着无穷无尽的纠纷琐事。

是刘振东的铁腕和冷酷的务实主义，是他用纪律和鲜血将一群乌合之众锻造成了令行禁止的军队，是他带着这支军队一寸一寸地打下、清理并守卫着这片生存空间。

是陈默冷静的情报分析和后勤统筹能力，是他构建了那个庞大而高效的物资兑换与贡献点体系，让这个微型社会得以运转。

是堡垒早期囤积的海量基础物资（粮食、药品、燃油）、那些带来最初安全感和吸引力的“神迹”，如同磁石般吸引了第一批追随者。

是那些最普通的世安区居民。他们或许麻木，或许疲惫，但他们内心深处同样燃烧着对秩序和安稳的渴望。他们明白一个残酷的真理：只有世安区这个整体活下去，变得更强大，他们作为个体才有一线生机。所以他们默默地服从规则，努力完成分配的任务，忍受着相对匮乏的生活质量，甚至主动检举破坏秩序者。他们用微小的力量，共同推动着这个庞然大物向前滚动。

他李峰，更像是一台精密机器的核心启动部件，一个在最关键时刻提供关键决策和最强武力支撑的定海神针，一个被推上高位的象征。他的意志如同无形的骨架，支撑着整个体系，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威慑和凝聚力量。但具体如何砌砖垒瓦，如何疏通管道，如何安抚人心，那是王志刚、刘振东他们挥汗如雨、殚精竭虑的战场。

他俯瞰着脚下这片由他点燃火种、却在众人合力下燃成燎原之势的钢铁国度。酒杯冰冷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一种巨大的荒诞感和沉重的责任感交织着，沉甸甸地压在心头。这，真的是他最初想要的吗？

“峰哥？”一个带着慵懒睡意和一丝撒娇意味的柔软声音打破了露台的寂静。

李峰缓缓转过身。李娜正赤着脚，踩在温暖的柚木地板上，从通往二楼的旋转楼梯走下来。她身上穿着一套柔软的米白色法兰绒连帽家居服，帽子上还有两个毛茸茸的熊耳朵，宽大的睡衣衬得她身形更加纤细。乌黑的长发有些凌乱地披散在肩头，脸颊上还残留着被枕头压出的淡淡红痕，睡眼惺忪，像只刚刚从温暖巢穴里钻出来的小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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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走到李峰身边，很自然地伸出双臂环住他精壮的腰身，将脸颊贴在他宽厚的胸膛上，蹭了蹭。熟悉的气息和温暖的体温让她舒服地喟叹了一声。

“看什么呢？站了这么半天。”她的声音瓮瓮的，带着浓浓的依赖。

李峰心中的沉重感，在李娜这毫无保留的亲近和全然依赖的姿态下，如同冰雪遇到暖阳，悄然融化了几分。他放下酒杯，宽厚的手掌自然地落在她背后，隔着柔软的法兰绒睡衣轻轻摩挲着。

“没什么，看看‘家’。”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家？”李娜抬起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那片庞大而陌生的“世安区”，小脸上露出困惑，“这里才是家啊。”她指的是脚下这25层固若金汤的堡垒，这个只属于他们两人的绝对领域。“外面……好吵，好多人。”她皱了皱小巧的鼻子，显然对楼下那个庞大喧嚣的“世安区”并无太多归属感。

李峰低头看着她清澈眼眸中映出的自己的影子，那里没有对权力的向往，没有对图腾的崇拜，只有对他全然的信任和依恋。他心头一软，手臂紧了紧。

“嗯，这里才是家。”他肯定道，声音温和了许多。

李娜仰着小脸，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他，带着一丝狡黠：“峰哥～难得今天你没去开会，也没看那些厚厚的报告……”她拖长了调子，带着小女孩讨糖吃的娇憨，“陪我去下面逛逛好不好？就……就去看看平安和小黑？好久没看到它们了，也不知道平安有没有调皮捣蛋，小黑有没有被那些笨笨的新马欺负……”她找了个最能让李峰放松警惕的理由。

李峰看着她故作可怜又充满期待的眼神，坚硬的心防彻底软化。堡垒是绝对的家，但平安和小黑，是连接着过去那个更简单、更纯粹时刻的纽带。他唇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点了点头：“好。去换衣服。”

“耶！”李娜欢呼一声，踮起脚尖飞快地在他脸颊上啄了一下，像只快乐的蝴蝶转身跑回楼上。

片刻后，两人换上了便于行动的便装。李峰依旧是深色系——黑色高领羊绒衫，外罩一件深灰色的短款羽绒夹克，下身是同色系的战术长裤和黑色高帮靴。李娜则穿了件暖杏色的长款修身羽绒服，帽子上镶着一圈蓬松的白色绒毛，衬得小脸更加精致。下身是加绒的修身牛仔裤和雪地靴，长长的头发扎成了清爽的马尾。

他们没有惊动任何人，通过堡垒内部的专用高速电梯，无声无息地直达一层。

电梯门悄无声息地滑开。一股与堡垒顶层截然不同的、混杂着消毒水、机油、马匹草料和一丝淡淡人气的复杂味道扑面而来。这里是堡垒向“世安区”延伸的枢纽地带，也是堡垒核心防御圈的最外层。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个占据了巨大空间的“特殊成员”居所。

平安巨大的身躯正舒适地趴卧在一个特制的、铺着厚厚干燥稻草和旧毛毯的保温棚区域里。这个区域紧挨着A2栋楼体，由坚固的钢结构框架和双层保温板搭建而成，顶部和外侧都覆盖着厚厚的积雪，内部却依靠地暖和连接堡垒供热管道的暖气片保持着适宜的温度。几盏暖黄色的动物专用保温灯散发着柔和的光线。

显然，它刚饱餐了一顿，巨大的头颅搁在交叠的前肢上，黑亮的皮毛在灯光下泛着油润的光泽，圆滚滚的肚子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喉咙里发出惬意的、如同闷雷滚动般的“呼噜”声。

而就在这头仿佛来自洪荒巨兽的身边，三个穿着厚厚棉袄、小脸冻得红扑扑的孩子（大概五六岁），正蹑手蹑脚地围着它打转。最大的那个男孩，手里还拿着一把小小的软毛刷，小心翼翼地、充满敬畏地试图去刷平安前爪上沾着的一点泥雪。平安似乎感受到了那微不足道的力道，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鼻翼微微翕动，喉咙里的呼噜声更响了一些，仿佛在默许这种“服务”。另一个小姑娘则壮着胆子，将一小块世安区儿童配给中省下来的、冻得硬邦邦的苹果干，试探性地放在平安巨大的鼻尖前。平安嗅了嗅，伸出布满倒刺的猩红舌头，轻轻一卷，苹果干便消失了。小姑娘立刻兴奋地小声惊呼起来，小手捂住了嘴巴。最小的那个孩子则蹲在旁边，仰着小脸，痴迷地看着平安如同小山般起伏的身躯，眼睛里全是星星。

一名穿着灰色工装、负责照顾平安的专职饲养员（腿部有残疾，无法胜任其他工作）正靠在远处的暖气管道旁，脸上带着纵容的微笑看着这一幕。对于世安区的孩子来说，平安是传说中守护神一般的存在，能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它，是莫大的荣耀和勇气证明。

李峰和李娜的到来并未引起孩子们的注意。李娜看着眼前这充满反差萌却又无比和谐的一幕，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睛弯成了月牙。李峰的目光在平安身上停留片刻，确认它状态良好，便移开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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