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屿见顾延之走了,也意识到自己似乎不便久留,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那……苏姐,沈老师醒了麻烦您一定第一时间告诉我一声!我……我这就去给她熬点清淡养胃的粥去!”说完,也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走了。
只剩下秦谕还固执地站在原地。他凝视着沈清梧沉睡中依旧微蹙的眉心,仿佛那里锁着无尽的疲惫与心事。他下意识伸出手想替她拂开额前一缕被汗水粘住的碎发,指尖伸到一半却猛地顿住,最终只是化为一个极其轻柔的动作,仔细地替她掖了掖被角,仿佛怕惊扰了她的睡眠。
“我就在外面守着,有事随时叫我。”他对苏墨和晓芸低声说道,目光再次深深烙在沈清梧脸上,然后才毅然转身下车。但他并未离去,只是沉默地靠在房车外冰冷的阴影里,点燃了一支烟,猩红的火点在夜色中明灭,用这种无声的方式,固执地守候着。
车内,苏墨和晓芸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晓芸小声感叹:“秦老师……人真是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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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墨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压低声音道:“好是真好,心思也实在是太明显。还有顾总,那架势……唉,咱们这位沈老师啊,真是蓝颜祸水而不自知。”她摇摇头,拿起一条干爽柔软的毛巾,继续细心为沈清梧擦拭还未完全干透的发丝。
过了约莫半个多小时,在红糖姜茶和点滴的双重作用下,沈清梧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神初时有些涣散和迷茫,眨了眨,随即迅速恢复了清明,立刻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地、发生了何事。
“我……刚才晕倒了?”她声音微弱,带着高强度用嗓后的沙哑和虚弱。
“可不是嘛!吓死我们了!”晓芸带着劫后余生的哭腔道,赶紧将一直温着的温水递到她唇边。
苏墨扶着她慢慢地坐起来一点,让她靠得更舒服些,没好气地数落道:“低血糖加疲劳过度!让你逞强!医生给你挂了水,现在感觉好点没?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沈清梧借着她的手小口喝了几口水,轻轻点了点头,干涩的喉咙得到了滋润。“好多了,只是浑身乏力。”她回忆起晕倒前那阵天旋地转和彻底失去意识前耳边纷乱的惊呼声,模糊的记忆碎片逐渐拼接——似乎……是秦谕第一个不顾一切冲过来的?
正思忖间,房车门被轻轻叩响,外面传来秦谕刻意压低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紧张的声音:“苏经纪,她醒了吗?”
苏墨打开门,秦谕正站在门外,手里端着一只白瓷碗,里面是刚刚让生活助理紧急熬好、热气腾腾散发着香甜气息的红枣桂圆羹。
“刚醒,还算清醒。”苏墨侧身让他进来。
秦谕几步走到床边,看到沈清梧虽然脸色依旧苍白缺乏血色,但那双眸子已经重新汇聚了神采,不再是昏迷时的空洞,他悬了一晚上的心才终于重重地落回了实处。他将手中的碗递过去,语气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罕见的温和,甚至带上了一点笨拙的关切:“刚让人熬的,一直温着,趁热喝一点,补补气血。”
“谢谢。”沈清梧接过那碗温暖的羹汤,指尖在传递间无意触碰到了他的,两人都像是被微弱的电流击中般,动作微微一顿。
“你……”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又同时尴尬地停住。
“你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秦谕抢先问道,目光专注地落在她脸上,不错过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
“好多了,只是还有点脱力,让秦老师和大家担心了。”沈清梧下意识地避开他过于直接和深沉的目光,低头用勺子轻轻搅动着碗里澄亮的羹汤,“刚才……谢谢你及时扶住我。”她指的是他第一个冲过来接住她的事。
“举手之劳,任何人看到都会这么做。”秦谕语气故作轻松,仿佛当时那奋不顾身、惊慌失措的样子只是再平常不过的反应,“你人没事最重要。后面几天无论如何必须好好休息,拍摄进度的事不用担心,身体要紧。”
就在这时,晓芸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是韩屿发来的消息,急切地询问沈老师醒了没有,他熬的粥已经好了,要不要现在送过来。紧接着,苏墨的手机也响了起来,是顾延之的来电,他再次确认沈清梧是否已经苏醒,并重申医疗专家24小时待命,有任何需要无需客气。
沈清梧安静地听着苏墨简短而客气地回应着电话,目光又落回到面前端着羹汤、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担忧的秦谕身上,心中已然明了。她并非感知迟钝的木石之人,只是以往全部心神都扑在戏上,无心也无力去分辨和回应这些错综复杂的情愫。此刻病中虚弱,感受到这些真挚而急切的关怀,心中不免也有一丝温暖的涟漪缓缓荡开。
但她很快便将这丝不合时宜的脆弱情绪压了下去,重新抬起眼时,脸上已经挂上了礼貌而周全、却也带着清晰距离感的微笑:“多谢秦老师。这汤我会喝完。时间不早了,您明天还有戏份,也快去休息吧,我已经没事了,不能再耽误大家的进度。”
秦谕清晰地感受到了她话语里那道无形的、礼貌的屏障,眼神几不可察地黯淡了一瞬,但他终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顺从地点了点头,声音低沉了下去:“好,那你务必好好休息。”说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转身离开了房车。
房车内终于彻底安静下来。沈清梧慢慢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那碗温度恰到好处的红枣桂圆羹,甜暖的滋味从喉间滑入胃腹,驱散了些许寒意和虚弱。她对苏墨轻声道:“苏姐,麻烦你代我正式谢谢顾总和韩屿的好意,粥心领了,但别再劳他们费心。另外,去跟导演说,明天的戏我可以正常拍摄,不会耽误整体进度。”
苏墨简直要被她气笑了,瞪着眼睛道:“沈清梧!你不要命了?刚晕倒一次,还想明天就上工?”
沈清梧却已经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她的语气平静无波,却透着一股任何人都无法动摇的坚定:“一点小毛病,低血糖而已,补充一下能量就无碍了。戏比天大,不能因我一人之故,让全组的心血白费。”
第五十七回,病惹怜惜。
积劳成疾片场昏,三男疾至显殷勤。
秦谕首冲揽入怀,延之电召名医待。
韩屿忙乱真情露,苏墨周旋清场忙。
醒后关怀纷至来,清梧心暖仍疏离。
病体未愈念拍摄,戏比天大一语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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