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州府衙前的青石板,被浓稠的污血浸透,洇成一片刺眼的深褐。那“杀人者赵大是也”七个血字,在呼啸的大观三年寒风中,干涸、龟裂,却透出比刀锋更刺骨的戾气!这凶讯,顺着漕运的浊浪,逆流而上,终是撞开了东京汴梁巍峨的城门。
紫宸殿内,龙涎香雾缠绕着雕梁画栋,却压不住满朝朱紫眼中翻腾的算计与惊悸。
“陛下!”御史中丞王黼手捧弹章,三指宽的玉带勒得他脖颈通红,尖细的嗓音撕破殿宇的沉寂:“济州主簿张谦、县尉李彪,堂堂朝廷命官,竟于公堂之上遭暴徒屠戮!凶徒留名而去,猖狂至此,此乃对煌煌国法、对陛下天威的公然践踏!高太尉身为殿帅,执掌天下兵甲,坐视地方官吏命丧草莽刀下,难辞失察渎职之罪!恳请陛下严惩,以儆效尤!”
高俅立于武将班首,一身孔雀绿锦袍映着金砖地面,袍角微动,发出细碎如蛇行的窸窣。他手中新得的象牙笏板在掌心轻转半圈,嘴角勾起一丝冰凉的讥诮:“王中丞,急火攻心,怕是把自家事也忘了吧?那李彪,不是你远房表侄么?上月他强掳济州民女,逼死人命,还是你王大人亲笔条子递到济州府尹案头,生生压下的腌臜事!如今他横死刀下,倒成了我禁军的罪过?莫非王大人是想借刀杀人,灭口不成?”
此言一出,字字如淬毒钢针!王黼面皮瞬间由红转紫,喉头咯咯作响,竟一时语塞。殿中衮衮诸公,谁人不知?王黼乃新党干将,与权相蔡京过从甚密;高俅则是官家潜邸旧宠,执掌禁军根基未稳,正借着整饬军务之名大肆排挤旧党。这桩泼天血案,转瞬便成了两派倾轧的修罗场!
御座之上,宋徽宗赵佶正拈着一管鼠须笔,蘸着金粉,细细描摹《瑞鹤图》中一只仙鹤的喙尖,头也未抬,只漫不经心地丢下一句:“济州府尹何在?着其彻查便是。”仿佛死的不是朝廷命官,只是拂去了画上一点微尘。
散朝的钟磬余音未绝,蔡京那顶八抬大轿便悄无声息地停在了御史台偏僻的角门外。亲随躬身捧上一个锦盒,掀开盖儿,两颗鸽卵大小、浑圆无瑕的东珠,在昏暗天光下流转着幽冷的莹辉。
“王中丞,”轿帘内传来蔡京慢悠悠剔牙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杀机,“李彪那祸根死了,你倒省了心,合该谢那赵大才是。高俅小儿,想借这死人头削你的权柄,再顺藤摸瓜,揪出张谦贪墨的烂账,好将我的人从济州连根拔起……你,岂能遂了他的愿?”
王黼摩挲着冰凉的东珠,一股寒气自指尖直透心底,瞬间醍醐灌顶!张谦,正是蔡京安插在济州的钱袋子!
“太师……救我!”王黼声音发颤。
“简单。”蔡京声音冷硬如铁,“明日上朝,你便奏称:‘凶徒赵大,悍勇非常,恐非孤身作案,或与盘踞山林的巨匪强寇有所勾连!’把水搅浑!眼下官家正有意让高俅这厮去剿匪立威,树他禁军的威风。老夫在官家面前略加点拨,顺水推舟,把这烫手山芋塞给他!剿匪?哼,让他去深山老林里跟豺狼虎豹耍威风吧!至于张谦……”蔡京顿了顿,阴恻恻一笑,“老夫会让济州府尹,把他吞下的田产划出一半,‘充作高太尉剿匪之军饷’,风风光光送进禁军大营!高俅得了实利,你保住了乌纱,岂非两全其美?”
两日后,紫宸殿风云突变。王黼如同换了个人,绝口不提李彪乃自家亲戚,只义正辞严,慷慨激昂奏请:“陛下!当务之急乃速剿贼寇,缉拿元凶赵大!此獠不除,国无宁日!”高俅则手捧济州府快马送来的厚厚一叠田产地契,满面春风地出班:“陛下圣明!济州府尹忠心体国,深明大义,竟自掏腰包筹措军资,实乃百官楷模!臣请嘉奖!”一场肮脏的交易,被一张张田契和一纸“悬赏三千贯,缉拿凶徒赵大”的海捕文书,粉饰得冠冕堂皇。
济州府尹得了“尚方宝剑”,立时鸡毛当令箭。各县衙役倾巢而出,打着“剿匪清乡”的旗号,如蝗虫过境,挨家挨户“搜查匪谍”,实则是敲骨吸髓,中饱私囊!一时间,济州境内乌烟瘴气,百姓怨声载道,苦不堪言。那“赵大”的凶名,在官府的刻意渲染与百姓的窃窃私语中,愈发变得神鬼莫测。
千里之外,沧州柴家庄。小旋风柴进斜倚暖阁锦榻,正对着一幅《寒江独钓图》出神。画中老翁的闲适,稍稍熨帖了他心中对朝堂污浊的烦厌。庄客裹着一身寒气,踏雪而入,呈上一份墨迹未干的济州海捕文书。
“庄主,那赵大……端的是一条铁铮铮的好汉!”庄客压低声音,眼中隐有钦佩,“不仅宰了张谦、李彪那对豺狼,竟还折返已成焦土的白河村,硬是从塌陷的地窖里,刨出了五个奄奄一息的娃娃!如今官府在济州地界掘地三尺,风声鹤唳。”
柴进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冰冷的画纸,目光幽深:“张、李二贼,在济州横行无忌,鱼肉乡里,早是民怨沸腾。这赵大敢以血还血,为民除害,倒有几分古之豪侠的肝胆!”他想起父亲临终紧攥他手,那浑浊老眼中不甘的屈辱——当年陈桥驿黄袍加身,赵氏坐拥了柴家江山,这亏欠,何曾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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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杀了朝廷命官,便是捅破了天。高俅、蔡京岂能放过?怕是……”庄客忧形于色。
柴进嘴角泛起一丝莫测的笑意:“龙蛇起陆,乱世方显英雄本色。此等人物,若真为苍生执刀,纵使一时龙困浅滩,也自有风云际会之时。且静观其变罢。”他虽未见赵大其人,却从这血火中透出的胆魄,窥见了一丝撬动这死水微澜的可能。
与此同时,那搅动风云的“赵大”——赵复,正蜷缩在济州以南、南旺湖茫茫的芦苇荡深处。冰冷的湖水浸透了他单薄的裤管,寒气刺骨。远处官船巡弋的灯笼,如同鬼眼般在水面游弋晃动,时刻提醒着他步步杀机。
他摸出怀中冻得硬如石块的窝头,刚费力啃下两口,身旁密不透风的芦苇丛,陡然响起一阵急促而细微的“簌簌”声!赵复瞳孔骤缩,右手如电般按上腰间刀柄,浑身肌肉瞬间绷紧如铁!
借着朦胧惨淡的月光,只见一个身影拨开苇杆,悄然显现。来者须发皆白,身形却挺拔如崖畔孤松,肩上斜挎一杆丈二铁枪,枪缨早已被寒霜冻结,凝成一坨暗红的冰疙瘩。最慑人的是老者眼角一道刀疤,自眉骨斜劈至颧骨,宛如蜈蚣盘踞,在月色下更添几分凶悍。他手中火折“噗”地一声亮起,昏黄的光晕照亮了他沟壑纵横、却目光如炬的脸。
“后生,借个火,暖暖这老骨头。”声音沙哑低沉,却带着一种久居人上的威严,不容置疑。
赵复腰间的钢刀已然出鞘三寸,寒光映着火光,他声音冷冽如冰:“你是官府的鹰犬?”
老者闻言,竟放声大笑起来,笑声震得周遭芦苇上的积雪簌簌落下:“哈哈哈!官府?老夫周侗,不过是个走江湖、教几手把式的老卒罢了!前几日在济州城外乱葬岗,瞧见你劈杀李彪那厮的一刀…啧啧,用的是禁军‘十字劈’的架子,可那狠辣劲头,比禁军教场里练的花架子,强出百倍!倒像是…真在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
赵复心头剧震!这“十字劈”刀法,乃是他前世在澶州血战中,于马背上领悟的杀招,专为破甲断骨,后来才编入禁军操典。寻常江湖草莽,绝无可能一眼看穿其根脚!
念头电转间,周侗手中那杆铁枪毫无征兆地动了!枪出如龙,撕裂寒风,带着凄厉的尖啸直刺赵复面门!枪尖寒芒在赵复眼中急速放大,却在离他鼻尖仅三寸之遥时,骤然凝滞!冰冷的枪缨扫过他眉骨,溅起几点雪粒。
“好快的身手!”周侗眼中精光一闪,赞了一声。话音未落,枪势陡变!枪尖在惨淡月光下幻化出三道虚实难辨的寒星,分刺咽喉、心窝、丹田!正是他自创的绝技——“游龙三叠变”!枪走龙蛇,一枪三杀,虚实相生,令人防不胜防!
赵复不敢有丝毫怠慢,腰刀反手撩起,刀背精准无比地磕在枪杆发力之处!“铛!”一声金铁交鸣,火星四溅!借着那股反震巨力,赵复身形如鹞子般向后倒掠丈余。落地时脚下冻土湿滑,他顺势一个狼狈却实用的“懒驴打滚”,刀光贴着冰冷的地面,毒蛇般扫向周侗下盘!这是战场上搏命的野路子,毫无章法,只求毙敌!
周侗却从容不迫,铁枪往冻土上猛地一拄!坚韧的枪杆竟弯出一道惊心动魄的弧线,借着那惊人的反弹之力,老者身形如大鸟般腾空而起,不仅轻巧避开了贴地刀锋,枪尖更如流星坠地,挟着风雷之势,直扎赵复心口!狠辣迅捷,与方才的试探判若两人!
“铛——!!!”
赵复奋力举刀格挡!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自刀身传来,震得他整条右臂酸麻,虎口几乎崩裂!这千钧一发之际,他脑中猛地闪过滁州城下,硬接高怀德“回马枪”的凶险一幕!电光石火间,他竟弃刀不用!左手如铁钳般闪电探出,死死扣住冰冷枪杆!同时右拳紧握,全身之力灌注于拳锋,一招太祖长拳中的杀招“翻江倒海”,直捣周侗肋下空门!此乃贴身近战,专破长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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