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离得不近,隐在将明未明的天光中,面容晦暗难辨,但声音足以让郑翟认出来人。
“田乾佑!”郑翟几要把牙齿咬碎,事到如今还有何不明白,自己分明是落在套中。
郑翟呵呵两声,试图与田乾佑讨价还价:“我乃是听闻冯氏谋反,圣人为逆贼所挟,特来救驾。事出紧急难分敌我,加之夜色凝重,这才误伤了千牛卫的弟兄。”
“大内有变,我千牛卫将士身为天子近卫尚且不知,大将军远在南衙,消息竟比内庭还要灵通吗?”田乾佑出言质问道。
郑翟见田乾佑这般不识趣,知道今日是断不能善了,谋图良久的大计竟如此草草收场,郑翟恨得要呕出血来。他抢过身旁兵士的弓箭,搭弦就冲田乾佑瞄去。
田乾佑虽然武艺不算上乘,人却是个灵活机警的,瞥见郑翟转身,他就立刻缩进宫墙后,等郑翟搭好箭,墙上哪里还有田乾佑的影子。
“郑翟夜闯宫闱,意图谋逆,杀无赦!”
随着一声令下,满天弩箭呼啸而来,郑翟慌忙退回殿内,命人将殿门闭锁。
留在殿外的人一个接一个倒下,歪倒在殿门上的身体砸得殿门摇摇欲坠。
他们就像躲在稻草后的羔羊,只等那恶狼啃穿草秸,便会将他们屠戮殆尽。
郑翟的几名亲信围上郑翟身旁:“大将军,困守此处不是办法,不如我等为大将军开路,只要能逃出玄武门就还有一线生机。”
殿外弓机声连绵不绝,两千人马有一多半都在殿外。宫街狭长,千牛卫占据高墙凭着强弩的射程优势压制着郑翟的兵马,待到殿外被千牛卫杀绝,这漆朱描彩的精致殿门又能阻挡几时?
郑翟一拳砸在墙上,若能抓住皇帝,只要能抓住皇帝就能翻盘,哪怕能杀死皇帝……他脸上的青筋暴起如扭曲的蚯蚓在皮肤下鼓动,威福由己的权利就在眼前却要一败涂地,叫他如何甘心!
皇帝既然不在延嘉殿,必然在太极宫。郑翟环视一圈,从此处到太极宫还有数道宫门,若人马齐备之时,杀到太极宫又有何不可,可是现在他们还能撑到吗?
“大将军,万不可再拖延了。”亲信催促着。
郑翟缓缓展开拳头,手臂无力垂落,几个字从口中吐出,他的荣光、他的权柄也随着这最后一口气彻底葬送:“突围,去玄武门。”
郑翟在宫街上纵马疾驰,他不知道是怎么逃出来的,他不敢回头看也不能回头看,只能永不停歇地向前逃。
快一点,再快一点。郑翟身边已经不剩多少人了,有些倒在了千牛卫的追杀下,有些被他甩在后面。玄武门就在前方,厚重的城墙巍峨庄严。不是朔日吗?为何城门外一轮圆月光辉如玉,催着郑翟快来,快来。
城门裂开缝隙,带着露气的罡风迫不及待地挤进来,扑到郑翟脸上,郑翟还未来得及庆幸自己逃出生天就如石雕般呆立原地。
玄武门外,北门屯军列兵于前,已恭候多时。
第78章月如钩是月亮,是弯刀
徐阿盛小心地将茶汤注入玻璃托盏,皇帝身穿赭黄袍,随意盘坐案后,端起茶盏轻抿一口。
“上次与卿一起饮茶,还是十数年前。”
两仪殿内,千牛卫两位大将军分坐两侧,明亮的灯火笼着殿内立柱房梁上灵动威严的图案,宫人的身形印在薄如蝉翼的鲛绡上,朦胧而轻柔。茶香和果香萦绕在四周,伴着咕噜咕噜的煮水声,为两仪殿镀上一层静谧闲适。
越山岭跪坐在皇帝下首,回应道:“臣蒙陛下垂青,十余载沐恩深重,衔结难报。”
皇帝把玩着手中茶杯,似笑非笑,他稍稍歪头,斜看向越山岭:“你这伤当日瞧着骇人,如今也难辨旧痕了。”
越山岭抬手抚上颈侧,若不仔细摸,连他自己也快要忘记这伤痕是何摸样。
“不过些许皮肉伤,时日久了,自然淡去。”
皇帝示意徐阿盛为越山岭添茶,笑着道:“老越侯刚愎而上悍,家事国事,让你受了不少委屈。”
越山岭微微颔首躬身:“是臣少不更事,荒唐乖谬,屡生事端,才惹得家父震怒。陛下垂爱殊甚,臣实羞愧难当。”
风中似有金戈相交之声,黑夜里如虎狼潜伏的铁甲武士转头看向北边,盔甲摩擦发出细小的声响。误入的风在密匝匝的武士间寻找出路,最终消弭于无形。
两仪殿内的灯火都不曾有丝毫颤动,宫人将小炉的火拨小些,好让壶中水不至沸腾太过。
两位千牛卫大将军自顾自饮着茶水,对皇帝与越山岭之间的对话听而不闻。
回忆起少年时光,皇帝脸上浮现出一些怀念:“我记得那年除夕,你与阿续一起混在驱傩的侲子里,祖父在城楼之上一眼就将你二人认出。”想到此处,皇帝低笑两声,“祖父还命你二人献傩舞。虽说是临时起意,见你进退和度、雄健俊逸,倒是让我刮目相看。”
那时正是越山岭意气风发、纵横无惧的时候,就算与父亲决裂也不觉惶惶,深为自己替晋王守护太子殿下而自得。越山岭垂下眼睛,遮住眼中郁色,换上些轻快语气:“荒诞旧事怎当陛下称赞,真叫臣赧愧无地。”
“上元你们打马过街,惹得多少小娘子魂牵梦绕,”皇帝收敛笑意,叹息道,“可惜怀谨体弱,年不及弱冠就药石无医,云舟也离开京城说要做一名云游天下的侠客,至于承光……不提也罢。”皇帝摇头感叹,“若非有你和阿续,朕就真成孤家寡人了。”
“陛下仁德圣明,天下人无不求以身报陛下,臣能侥幸追随左右是臣之福祉。”
皇帝瞥一眼越山岭的神情,见他低垂着头,端肃恭敬。到底物是人非,十三年前的越山岭说话做事可不会这样谨慎。皇帝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扬声问鲛绡后的宫人:“茶可煮好了?”
宫人闻声起身,隔着鲛绡向皇帝行礼。
“福州新贡的茶,说是以花朵熏蒸,饮之有花香盈齿,三位爱卿一起尝尝。”皇帝一摆手,绡后的宫人便提着小壶绕行而出,跪坐在诸将身侧为三人奉茶。
“圣人有令,命我等搜检弘文馆。”王元行拿出一封命令,在长乐门前叫门。
负责长乐门值守的监门校尉从城墙上探出头来。只见城楼下有几百人整齐排开,看穿着应是南衙禁卫,为首者高举一物。监门校尉眯起眼睛,瞧着像是张纸,只是离得远实在是看不清。
“尔等何人?”宫门前的人举着火把风灯,倒是省下监门校尉亮灯辨认,他从垛口探出身子,冲为首那人喊道。
“吾乃左卫亲府中郎将王元行,在此皆是左卫兵将。圣人急令,命我等即刻搜检弘文馆,还请校尉行个方便。”王元行从腰间摘下鱼袋举给监门校尉看。
监门校尉看门外人气定神闲不似作假,命人从门上钓下一小篮。王元行翻身下马,收走几名郎将校尉的鱼符,将三封奏令和诸人鱼符一同放入小篮中。
宫墙上亮起数盏明灯,王元行看着小篮被收回墙上,舔了舔后槽牙,回身上马。
那三封奏令分别是左卫的调令、刑部以发现一名逆贼与弘文馆有所勾连为由申请搜检弘文馆的奏请以及皇帝的批令。
袁审权被调走时早早备下数封空白的调令,刑部的大印也真实无误,这三封里只有皇帝的批复是伪造的。
请勿开启浏览器阅读模式,否则将导致章节内容缺失及无法阅读下一章。
相邻推荐:被偏执年下娇养了 雌虫穿越成omega 怪谈副本建设中[无限] 宝可梦:恶系二代,踩老爹上位 被爱慕的冷淡虫母 开局被分手,我继承了大富翁游戏 禁止和执行官谈恋爱 重生之福气绵绵 炮灰爆改恶女后成万人迷了 替嫁美人驯夫记(重生) 全家穿北宋开道观日常 少年帝后戏精互演 麻荒梦 两京纪事 【名柯】我就是要吃三明治,怎? 当金丹修士被送进实验室 八零四合院大美人娇宠日常 暴娇饲养守则 飞鸟集325首全解读 琥珀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