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另一头,围看的人越聚越多。有人低声嘀咕:“还以为胡主任是铁面呢,原来也会要钱。”有人接话:“谁不想沾点油水?这回撞在硬石头上了。”也有人叹气:“讲道理还得有条子,有人撑腰。”
屋里,胡先锋坐着,脸斑斓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小章缩在墙边,小声翻自己那本破本子,一边翻一边抹汗。桂香手上像抽筋,一张票撕了一半,又赶紧按回去。王队长看了看表,低声说:“胡先锋,你先回里间,把你手头钥匙交出来。别让我亲自伸手。”
胡先锋鼻翼翕张,最终从怀里掏出一串钥匙,啪地丢在桌上,钥匙叮哐乱响。他咬着牙:“王队长,我等公社来人。”
“你等吧。”王队长捡起钥匙,随手塞进口袋,“我也等。”
一袋又一袋,麻袋的麻纤维刮在手背上像一道道小锯刃。李二虎的肩膀磨得通红,他往袖子里吐口唾沫,笑骂一句:“沙真沉,沉得像胡先锋的脸。”
“闭嘴干活。”宋仁泽把最后一袋摆正,冲王二水点头,“够数,二十方,分两船走,先送到村口滩上。二水,你走外道,别靠近暗礁。”
王二水应了一声,解缆,撑篙,船身缓缓滑离码头,挤出的水花拍在船板上,溅起一串碎亮。阿寿在另一条船上招手:“仁泽,晚上有空来我家吃饭,我媳妇蒸了海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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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头说。”宋仁泽笑了一下,又转身回屋,拿起条子,“王队长,票据我收走了。退回的钱,我晚些来领。”
“人还在这儿。”王队长把那张“暂存费”的收条压在账本上,“退钱当面退。桂香,你先把今天多收的清单列出来。”
桂香应声。小章颤颤巍巍把本子递过来:“我…我记了二十来笔,有的收的是烟,有的是几块钱。”
王队长扫了一眼:“一笔也不少。名字写清楚,送到各队。别说我偏谁。”
老栓杵着竹竿站在门口,看了半天,咧嘴笑了笑:“这就对了。谁家盖房子,心里都有杆秤。场子规矩得明着写在墙上,别写在谁的嘴里。”
“老栓。”宋仁泽冲他抱拳,“多谢你刚才撑话。”
“谢啥。”老栓摆摆手,“我守了一辈子码头,见过太多起起落落。你们这代人硬气点,码头就顺。”
屋外风更大了,飘来的潮声像一面宽大的布,在海面上铺开又收起。人群渐渐散去,只留下几个人在堆场边整理麻袋和工具。小赵把竹竿靠到墙上,悄悄地走到宋仁泽跟前,小声道:“仁泽哥,刚才…我没敢动手。不是我向着谁,是这事真不对。”
“我懂。”宋仁泽拍了拍他的肩,“以后按规矩来,谁也动不了你。”
“嗯。”小赵点头,又憋了憋,“那…那一百块的事,真的?”
“真的。”李二虎在旁边接话,“我还特地问他‘走什么手续’,他眼珠子贼溜溜地转。”
小赵咬了咬牙,低声道:“我…我去把刚才听见的写个情况,签名按手印,省得他反口。”
“你自己看着办。”王队长插话,“写清楚事实就成,不添油加醋。胡先锋,你也别瞪人家。瞪坏了眼,还是你自己疼。”
胡先锋冷笑,没说话。屋里落了短暂的沉默,只有纸张翻动的簌簌声和笔尖在票据上划过的沙沙声。
过了会儿,王二水的船先靠回来了。两条船一前一后在滩头排开,村里的妇女孩子远远地围着看,兴奋得不行。有人喊:“仁泽他们拉回沙了!”有人笑:“这下咱家的墙能赶在霜降前砌上!”
老少爷们抬麻袋、铺麻袋、码堆,汗珠子顺着鬓角往下淌。孩子们在边上追逐,脚踢着潮湿的海草,笑闹声和海浪声掺一起,像是这秋天里最热闹的一段曲子。
夕阳把堆场的影子拉得老长,屋里的灯泡才亮起了一点点昏黄。王队长把最后一张票据签完,收拢本子,站起来伸了个腰:“行了。今天就到这儿。仁泽,你们回去之后把人手按开,别让沙被夜露打湿。桂香,把退钱的名单截个小抄,贴在门口。小赵,明天一早去公社,把今天的情况汇报一遍。”
“那我的事呢?”胡先锋猛地开口,“我什么时候能复职?”
王队长看他一眼:“等公社来人。怎么来,怎么走,公社定。你现在就一个任务,在这屋里坐着,把你这三个月每一笔经手的钱、物、票据列出来,别漏。漏了,算你自个儿倒霉。”
“你们想斗死我。”胡先锋咬牙,眼圈红了,“我也给码头干了这么多年…”
“干了这么多年,就更该懂规矩。”王队长打断他,“你要是早两句实话,今天也用不着走到这一步。说到底,码头是大家的,不是你家院子。”
屋外传来一阵短促的哨声,是滩头那边叫人吃饭的口哨。李二虎把肩上扛着的麻袋往堆上轻轻一放,长出一口气:“老大,今晚咱能在你家喝碗汤不?”
“喝。”宋仁泽笑了,额头上的汗在灯下亮晶晶,“海蛎汤,配咸菜和热馒头。等这几天把砖砌起来,我再请全队喝酒。”
“说话算话啊。”老栓在门口抬了抬竹竿,“我可是等着你那口酒。”
“算话。”宋仁泽往外走,又停住,回头看了一眼屋里,“王队长,辛苦了。”
“为大家的事,谈不上辛苦。”王队长摆摆手,“回去吧。天凉了,给家里老人带件衣裳。”
人散得七七八八,堆场边只剩下零星的脚印。海风把一地的沙痕抹平,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可每个人心里都明白,今天这场扯皮,扯的是一个理。理立住了,码头的风就正了。
回村的小路上,海水在暗处细细流,芦苇贴着夜色轻轻摆。李二虎挑着空担,肩膀还在隐隐作痛,他挠挠:“老大,你说胡先锋会不会翻天?”
“翻不了。”宋仁泽眯着眼看前头的灯影,“我们做事明明白白,条子在手。明天我把退回来的钱收好,给大家伙做个记号,谁家来领沙,名册都贴在祠堂门口。要是再有人动歪脑子,我们就去公社广播站说话。让所有人都听见。”
“嘿,那不得把他的脸皮当海蜇晒干。”李二虎咧嘴,“也好,也好。等房盖起来,我把娘接过去。她老说夜里潮气重,膝盖疼。到时候让她住在朝阳那间,一早起来晒太阳,膝盖就不疼了。”
“就照你说的办。”宋仁泽笑,脚步也轻快了,“明天一早再去沙滩看看潮水,趁着水退再拉两趟碎石。墙要稳,地基得扎实。房子是给一家子住的,不能马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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