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反思什么!”宋含章喝道:“我最该反思的,就是不该生下你这怪物!你到底想做什么!”
宋流景恍若未闻:“其实,不管阿姐回不回邕州,平南王府……都会死绝的。我一开始想,等你们都死了,娘亲也不在了,我就自由了,我就可以……可以去洛城,找到阿姐,这一生一世,我都会和阿姐在一起。”
“你说什么?你给老子说清楚!难不成威儿和汶夕的死,是你做的?!”
宋含章情绪激动,甚至一时间忘了要躲在城门校尉的身后,径直绕过城门校尉,走到了宋流景面前大声质问。
宋流景那目光如一汪深渊死水,麻木得没有任何表情,只看着宋含章道:“这么多年,我都忍过来了,我在那个像极了坟墓的后院里头,一个人,日复一日,求死也不能。阿姐走的那一年,我想去找她,那是我第一次,想走出后院,你们……是怎么对我的?那天的后院里,死了有百来人之多吧?我记得,好重的血腥味,太刺鼻了……”目光徐徐有了焦点,像毒蛇的信子,着落在宋含章的身上:“你想杀我,没杀得成,原本没人可以阻我的,除了……娘亲。我那时不明白,娘亲为什么要帮你留下我。后来,我明白了……她怕我找到阿姐,害了阿姐,也怕我……不要她。”
宋流景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明明已经解脱了,可不知为什么,每每提到裴薇,总是心如刀绞,疼得他不由自主地按住了心口。隔了须臾,他才继续睨着宋含章,道:“我被锁住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们都该死。尤其……是你。到了现在,你还以为,娘亲出现在名伶月评第一名,是个巧合吗?”
宋含章的脸色瞬间惨白,像是被抽走生气的老树,肉眼可见的枯败。他抬起略带颤抖的手指,指着宋流景问:“那次月评……是你在背后推动?怎么可能……不可能!你明明被锁在后院的!”
宋流景默默凝视着他,不动声色。那琥珀色的瞳孔在宋含章看来,竟如一张可怕至斯的兽口,要将人吞没进去。
他当真以为,那月评只是个巧合,恰巧被到处搜罗美人的赵顺听说,赵顺便来找他要了裴薇。他把裴薇送出去,换军费和朝廷的军备,这都是赵顺答应他的。可现在想来,从一开始,他就被算计了。宋流景早就解开捆在他身上的铁锁了,他在假装!
宋流景适时道:“我也试了很久,才解开手脚上的铁镣。阿姐应该告诉过你吧,平南王府不是她屠的。是我。我能活动后,就在那些井里,花草里,一一种了蛊。等娘亲被送走,王府上下的人,迟早都会死在这蛊毒里。”
“你!”宋含章额头上青筋暴起,一把揪住宋流景的领口,骂道:“你这个畜牲!畜牲!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他抢过城门校尉手里的剑,要刺向宋流景。孰料此时爬动的声音越来越大
,门厅外传来了士兵们惊恐的呼声。随着那些士兵退进正厅,隐隐烛火之下,有人看清了那是密密麻麻的爬虫,丝线一般,黑得发亮,如同潮水似的涌动过来。
“这是什么?!”有士兵大喊出声:“好多虫……别过来……别过来!”
这喊话的士兵刚丢掉手里的剑,还没来得及跑,那些虫就爬上了他的身体,以迅雷之速将他整个人都包裹住,然后,悉数钻进了他的皮肤。
血洒得惨烈至极,连惨叫声都没有。宋含章和士兵们都无比惊惧地听到,那人的身体里发出了内脏被嚼碎的动静,等人倒下去,地上就只剩轻飘飘的一副人皮。
这一幕,骇得众人头皮都要炸开。有人跌坐在地,有人止不住地呕吐。但没有人敢咒骂,甚至都不敢开口求饶。蛊虫也不再往前爬,只是徘徊在门槛附近,来回蠕动。
宋含章举着剑的手僵住,霎时忘了进退,只死死盯着地上那副皮,面如死灰道:“宋流景,你到底……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父亲,我这个怪物,是拜你所赐啊。若不是你,我和娘亲根本就不会中这子母蛊。若不是你逼阿姐嫁给李氏,她也不会丢下我的。就不会再有后来这些事了。”
“为了宋乐珩……你就为了宋乐珩!你还做了些什么!”
“也没什么了。”宋流景只手握住宋含章的剑刃,丝毫感觉不到痛似的,满手是血的将他的剑锋按下去,旋即一步步绕在宋含章身侧,如鬼如魅道:“我和娘亲分开了,我身上的毒素,便会消失。我翻了很多年南苗的书,才找到这子母蛊唯一的解法。母生,子死。母死,子生。娘亲离开我,会慢慢死去。我却只有离开娘亲,才能正常地活。可我没得选,我从始至终,都没得选。我知道你要把我送往前线当作肉粮,我那时就决定顺水推舟,借这个机会前往洛城,找到阿姐。”
“宋流景,你当真是做得出!裴薇这些年对你也算是无微不至的照顾,你竟连她都下得去手!”
“这都是因为你!”宋流景怒意汹涌,雪色的脸上是恨、是悲、是痛,是纠缠的绝望和不甘:“如果我没有中子母蛊,我和娘亲都会好好的!她会活着,我会侍奉她到老!是因为你,我们才没得选!所以,是你害死了娘亲!我只有杀了你,我才能安心!”
“你娘,是你害死的。”宋含章气极反笑:“我对你们母子,是厌恶,但如果不是你推动了名伶月评,我不会主动将你娘送出去,也没想过要她死。小畜生,老子也是男人,你为什么非要解除子母蛊的毒素,我知道了。我告诉你,不可能!宋乐珩她是你亲姐,你就算做得再多,她也不会……”
话没说完,宋流景绕到宋含章身后,猛地从后面捂住宋含章的嘴。就在那一瞬,蛊虫又开始往前爬,爬到士兵们的身上。前厅里,骤起惊叫声和求饶声,混杂着越来越浓烈扑鼻的血腥味。
宋流景在宋含章身后道:“嘘。别说出来,不要说出来……就让这句话,烂在你的五脏六腑里。从现在开始,不会再有平南王了。阿姐想要岭南,你怎么能……不给她呢?”
第49章爱恨并存
厚重的血腥味蔓延在整个前厅,不过眨眼,地上已有二三十副皮囊皱巴巴地落在黄稠黏腻的尸水里。里里外外都是士兵,俱是惊恐的呼声。有一人先开了头,向宋流景跪下求饶,其余人见蛊虫果然不往那人爬了,也都相继跪着磕头。
宋含章怒不可遏,又胆战心惊,想要推开身后的宋流景,那双手却像铁钳似的,紧紧箍在他的脸上。他挣不开身后厉鬼,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无数蛊虫放过了别人,以迅雷之速朝他爬过来。
厉鬼在他身后咯咯地轻笑,宋含章睁大眼,眼白上满是血丝,避无可避地看着蛊虫攀上了自己的腿。
一刹那,灭顶的痛苦席卷全身。宋含章的手背上,额头上青筋暴起,在剧痛之中浑身都控制不住地战栗起来。这时候,什么仇什么恨都不重要了,他只想活。他用尽全部力气,想说一句完整的话都做不到,只能支支吾吾道:“虎符……印信……”
宋流景笑吟吟地看着他的腿上流出脂肪和血水,道:“我找得到的,我都能知道你和白莲教是怎么勾结的,岂会不知你的印信放在哪?放心,我会把它完完整整地送给阿姐。”
话音落定,宋含章的脑袋之下,全都爬满了蛊虫。只见他的眼白逐渐漫出血色,血又从眼眶里流出,短暂的挣扎过后,便再无声息。宋流景一松手,人皮轻飘飘地落到了地上。
一派死寂之中,宋流景木然地看着这已称不上是尸体的生父。
自他知事,他一个人在后院里见花长草枯,看日升月落,最初,他以为人人都是这样过日子的。
后来宋威和宋汶夕长大,晓得欺负人了,就常在后院门口玩耍,还给宋流景编了首怪物的童谣,他们自个儿不唱,就找其他小孩来唱。那时候,宋流景隔着门缝,看着外面的嬉笑欢闹,他才知道,原来小孩子是可以在一起玩耍的。
那一日,他也出了后院,想加入宋威他们。他的父亲赶过来,在他身上捅穿一个血窟窿,说要杀了他。裴薇拼了命的护着他,把他带回了后院。
宋流景明白了,原来,他们唱的怪物,是自己。
裴薇这些年待他很好,总是面面俱到,紧着他吃,紧着他穿,别的小孩有的,她也想给宋流景,可她唯一给不了的,是宋流景的自由。
没有人愿意受禁锢,没有人愿意像个怪物一样被世界摒弃,日复一日孤独地活着。在这漫长的年月里,宋流景的心中开始徐徐滋长出一株如鬼魅般的枯树,那些张牙舞爪的枯枝绞进他的每一寸血肉。
那是——
恨。
被反复掐灭又再次滋长的恨。他恨宋含章,恨给他下蛊的人,恨宋威和宋汶夕,恨平南王府的每一个人,甚至……恨裴薇。
可他也爱裴薇。
宋乐珩逃婚离家后的第一年,宋流景被铁镣锁着手脚,禁在屋子里,那时候,他就找到子母蛊的解法了。可这解法,他整整迟疑了三年。这三年,千余日夜,每时每刻,他都在挣扎,在痛苦,在夜深人静时恨不得嘶吼咆哮出来。那挣扎和痛苦像是刀削斧凿,要把他整个人都撕裂开。
裴薇死了,他对裴薇的依赖和爱会让他痛不欲生,所以……
人不能是他杀的。
人只能是宋含章杀的。
及至这一刻,所有算计都成了眼前的血,经年累月的恨和爱通通消泯了,只有一个深不见底的空洞,激烈地吞噬着他的心。他不会再有护着他的娘亲,也没有生父,他终于自由了……
宋流景麻木的脸上淌下两行泪来。不知过了多久,他用指腹擦去水泽,只留下面上拭不掉的血。他长叹了一口气,旋即睨向跪在地上的城门校尉和士兵们,声音轻缓地说:“该你们了。你们是选择效忠我阿姐,还是……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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