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保乾拉着一家三口要离开,李文彧却死活不肯走,宋乐珩只好让李保乾三人先去收拾。等人退出了主殿,李文彧守着宋乐珩又委屈又可怜,哭哭啼啼直说不想回广信。宋乐珩知道他性子太纯,不能把许多话讲到明处,怕会漏了马脚,便只能对他说洛城近日不太平,过些日子再接他回来,他在这儿,她会分心。
李文彧一听自个儿能让宋乐珩分心,旁的事一下子都不重要了,欢天喜地的当得了句情话。
又是半个时辰后,那宫中的医官就来了。宋乐珩没故意掩饰病容,坦坦荡荡的让医官仔细看诊。那医官诊完,说宋乐珩是旧伤在身,气血两空,才有伤及脏腑之兆,且最棘手的,是宋乐珩两次受过蛊虫伤害,影响了根本。若不好生将养着,恐是难熬十载。
这医官后来是被李文彧用花瓶砸出去的,他说什么都不信这医官的鬼话,非要去把沈凤仙找来。宋乐珩安抚他等事情都结束,就让沈凤仙给自己好好调理,李文彧这才放了心,跟着李家人收拾好东西便连夜出发了。
他一走,别院里就很安静。宋乐珩坐在案前写了一封密信,让蒋律派人送去给虎啸营的熊茂和金旺。部署好了一切,她就一个人坐着发呆。
屋中的灯影晃晃悠悠的,晃得人的神思极易恍惚。宋乐珩有时觉得,记忆真是件很可怕的东西,像一场暴雨,怎么也下不停,穿心透骨的。她忽而一眨眼,就仿佛看到吴柒端着汤盅自主殿外走进来,与旧年一样,唠唠叨叨地数落她。
“你看看你,把自己当成捆在绳子上的蚂蚱吗,是要板命啊?我还指望你养老,你养个屁!你别老了等我来伺候你!”
汤盅放在她手边,宋乐珩一拿,却是空空如也。
一晃眼,又是魏江和他娘。魏老夫人拿着藤条抽他,抽得这年近四十的人一蹦三尺高,就绕着宋乐珩跑,抓也抓不住,当真是滑溜得像江里的鱼。
耳边还环绕着这母子俩的声音,再打眼望去,又看燕丞站在不远处,抱着手挑高着眉梢,眸似炽阳一般,朝着她笑。
“我说你啊,心那么重干什么?那些世家和你作对,老子就挨家挨户地砍过去,他们谁敢反,我灭了他们全族!这种脏事儿,你得叫我呀,我拿手得很。”
宋乐珩唤他近些,他就走来数步,走着走着,身影散了。
温季礼抱着狐裘从殿外来,到了她的身旁,他把狐裘披于她肩上。宋乐珩以为今日两人也没什么话可说,但他却是不同,喊了一句久违的称呼。
“主公。”
宋乐珩眼中一热,心尖儿都酸了,转过头去望他时,他便浅笑着嘱咐:“天凉了,主公莫要贪凉,入了夜要多穿件衣裳。世家之事,急于变革,难免血腥。主公是掌生杀大权之人,莫将死字
背负得太重。主公可以自私一些的。”
他给宋乐珩系好狐裘衣带。那光晕笼在他身,好似初见那个夏日,竹林里透下粼粼的光。他的鬓发不再是花白的,眉眼如故,一见便是惊艳之姿。
宋乐珩望进他那云山雾罩的眼里,问:“今夜怎么来了?还走吗?”
他看着她,良久没有说话。宋乐珩都有些慌神之际,他又再次轻声絮语。
“主公今后,要保重。”
宋乐珩伸手去拉他,这么一动,才发现不知何时入了梦。撑着头的手一歪,她便被惊醒过来。那主殿的门打开,走进来的不是梦中人,而是蒋律。蒋律取了件披衣进屋,正要劝宋乐珩早些休息,盯梢的张卓曦便回来了。
张卓曦那表情很是复杂,也看不出是快意还是心痛,那五官都纠结到了一块儿。宋乐珩问了他温季礼那方的动向,他才迟疑着开口说:“主公,温季礼可能……出不了城了。”
宋乐珩指尖一抖,再听他道:“沈凤仙说,温季礼要没了。”
……
*
“家主……约莫还剩多久?”
竹舍外头,萧恪正与沈凤仙说着话。将近午夜,明月悬空,星子灿灿,秋末的风吹得院子里晾着的衣物飘飞,若散开的云。
沈凤仙望着墙头上,萧恪也不知她是在望什么,红着眼睛想要问,沈凤仙却道:“鬼门十三针锁不住他的魂了,他现在是离魂的症状,如果没有奇迹的话,天亮人就得死。”
萧恪沉默着,抹了把藏泪的眼睛,郑重看着沈凤仙道:“辽人不信奇迹,只信自己。家主还有事情没做完,我得替家主完成。如果……如果我明夜没有回来,你帮我将家主葬了。家主说,他想留在中原,你和那个人亲近,你就寻一处离她近的地方,帮我落葬家主,好不好?”
沈凤仙皱眉不语。
萧恪握住她的双手,矮着声,哽咽恳求:“求你了……”
正是此时,那墙头上就跳了三个人影下来。宋乐珩在中,张卓曦和蒋律在她左右。一见她来,萧恪还有些惊讶,一时没回过神。沈凤仙拂开他的手,两三步迎到了宋乐珩跟前。
宋乐珩望了望那关着门的竹舍,哑声问:“人呢?”
“屋里。”沈凤仙说得简洁:“离魂了,能不能再活个几天,得看你。他现在唯一的牵念是你,你想让他活,他或许就能挣扎一下。”
宋乐珩合了合眼,忍着那迅速蔓延上来的氤氲:“为什么?怎么就……怎么就突然病到这个程度了?”
“不是病。是他早就死了。”
宋乐珩脑子里一空,好像刹那间失去了理解的能力,听不懂沈凤仙在说的话。萧恪是明白自己家主心思的,他知道,眼前这人是家主刻在心尖儿上的人,她能来送最后一程,他竟然心生感激,替沈凤仙补全了话。
“家主在五原时,被萧仿用了假死药,凤仙说,家主伤了根元。后来……家主听闻宋阀主江州自刎,心脉就断了。”
宋乐珩脚下一晃。
张卓曦和蒋律也是惊住了,两人都面面相觑。
宋乐珩其实一直有一桩事是想不明白的,温季礼化名萧铁柱进别院照顾她时,她就猜测,也许他是不恨自己的,既然不恨,他入洛城的真正目的便是要助她清理世家。可她又不能理解,为什么他非要站在她的对立面来做这件事情,为什么要在西州与她决绝。
现在她知道了。
是因为温季礼活不成了。
她理清了来龙去脉,从喉咙里挤出来的话音就变得极轻,似今夜忽来忽又去的一阵风:“萧氏,会因此事而乱,是吗?”
萧恪点点头:“跟随家主到洛城的骑兵,大都会生二心。”
“我知道了。八部进犯,也是他的主意?”
“是。家主说,萧氏经此搓磨,守不住河西四郡,八部迟早会南下滋扰。宋阀大军到河西后,留守萧氏的将领还有一名是家主的心腹,会切断八部的退路,和宋阀大军一起关门打狗。”
宋乐珩半晌没说话。
萧恪的眼睛里红得全是血丝,哽道:“宋阀主,怜家主一次吧,求你……不要再伤家主的心了。”
宋乐珩不答,举步往那竹舍走去。进了屋,就关上了门,隔绝了外头的几个人。张卓曦和蒋律都是百感交集,谁也想不到,这么几年,会一个接一个地送走故人。张卓曦一开始还恨辽人,现在却也不知,该不该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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