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地的空气,永远混杂着汗酸、水泥灰、铁锈和廉价烟草的味道。当鲁智深第一次捧着那本卷了边的《建筑施工技术》,在午休的喧嚣中,借着树荫下的微光,皱着眉头试图理解那些复杂的剖面图符号时,周围响起了一阵毫不掩饰的哄笑。
“哟!鲁大工程师!又在研究啥高科技呢?”一个叼着烟卷的老工人,用沾满泥灰的手指点着他,脸上是戏谑的表情,“咋地?想给咱这破工地设计个摩天大楼啊?”
“就是!智深,有这功夫不如多睡会儿,下午搬砖才有力气!”另一个年轻些的工友拍着他的肩膀,力道不小,带着调侃。
“想当工程师想疯了吧?”哄笑声此起彼伏,像小石子一样砸在鲁智深脸上,火辣辣的。
在大多数工友朴素的认知里,他们就是“卖力气的”。图纸是技术员的事,管理是工头的事。他们只需要听哨声、看手势、埋头干活、领钱走人。那些复杂的线条和符号,离他们太遥远了,远得像天上的星星。
鲁智深低着头,脸涨得通红,手指紧紧攥着书页,指关节发白。他没有反驳,只是默默地把书收进那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里。但心里的那团火,没有被浇灭,反而烧得更旺了。
然而,变化悄然发生。当鲁智深在砌墙时,能准确地指出旁边工友灰缝过厚会影响保温;当抹灰时,他能提前发现墙面不平整需要多刮一遍底灰;甚至有一次,他根据图纸提醒刘师傅,一个预留洞口的位置可能和管线冲突,避免了返工……那些曾经嘲笑他的声音,渐渐变成了惊讶的嘀咕和若有所思的沉默。
连向来不苟言笑、手艺精湛的刘师傅,在一次收工后,看着鲁智深处理得干净利落的窗台收口,都忍不住咂咂嘴,对旁边人说:“这小子,有灵性,干活动脑子,不是死力气。”这句来自“权威”的肯定,像一颗定心丸,让鲁智深在工地的地位悄然提升。
…………
七月中旬,老天爷像是故意刁难。前一天还是艳阳高照,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第二天清晨,毫无征兆地,乌云如同奔腾的黑色马群,瞬间吞噬了整个天空!紧接着,豆大的雨点裹挟着狂风,如同鞭子般狠狠抽打下来!瞬间,工地变成了一片泽国!泥浆横流,基坑积水,刚打好底灰的D区外墙被淋得一塌糊涂!工期表被彻底打乱!
更雪上加霜的是,甲方一个紧急电话打来——E区工程必须提前半个月完工!消息像一颗炸弹,在工棚里炸开了锅!
“所有人注意!”早会上,李强的声音嘶哑得厉害,眼白布满血丝,显然也是一夜未眠。他用力拍打着被雨水打湿的进度表,纸面发出沉闷的声响。“E区外墙粉刷!五天!必须完成!质量!不能打折扣!天气预报说接下来都是晴天!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必须抓住!”
“五天?!李工,你开什么玩笑!”一个老瓦工忍不住喊了出来,“那活儿最少八天!还得是老天爷赏脸!”
“就是!神仙也干不完啊!”
“这不是要人命吗!”
工棚里顿时炸开了锅,抱怨声、质疑声此起彼伏。
李强猛地一拍桌子!“砰!”一声巨响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他脸色铁青,眼神像刀子一样扫过众人:“甲方整体计划调整!我们完不成!整个项目延期!违约金!你们谁担得起?!”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目光在人群中扫视,最终定格在鲁智深身上,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小鲁!你带小王、小李和小陈,负责东侧墙面!刘师傅带其他人负责西侧!日夜两班倒!必须按时完成!听见没有?!”
鲁智深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带人?负责一整片区域?还是在如此要命的关头?!他下意识地看向李强,对方疲惫却异常锐利的眼神里,没有商量的余地,只有沉甸甸的信任和巨大的压力。他张了张嘴,喉咙发干,最终,所有的不安和疑虑都化作了一个重重的点头!他知道,这既是悬崖,也是跳板!
散会后,工友们三三两两,愁云惨淡。小王,那个才来两个月的同乡小伙,凑到鲁智深身边,脸色苍白,声音带着哭腔:“智深哥……五天……东墙那么大……我……我连刮板都用不利索……这……这咋办啊?”他的手无意识地搓着衣角,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鲁智深看着这个比自己还小两岁的弟弟,心头一紧。他用力拍了拍小王的肩膀,那力道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别慌!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我们一起想办法!”
午休时间,鲁智深没有像往常一样找个角落看书,也没有瘫倒休息。他拿着那个写满笔记的本子和一卷皮尺,像个战场上的侦察兵,独自一人来到了E区东侧那片巨大的、灰扑扑的墙体前。烈日重新炙烤着大地,墙面反射着刺眼的白光。他眯着眼,一步一步地丈量,手指抚过墙面的凹凸,在本子上飞快地记录着:面积、平整度、转角数量、窗户位置、高度分布……汗水顺着鬓角流下,滴在本子上,洇开一小片墨迹。他的大脑飞速运转,计算着时间、人力、工序的每一个环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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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开工前,他把三个队友叫到一处背阴的角落。地上摊开他的笔记本,上面画着简易的分区图和一些数字。
“东墙,320平米。”鲁智深用树枝在地上划出区域,“五天,每天64平米。正常每人每天刷20平,我们四个,理论80平。”他顿了顿,看到小李眼中刚亮起的光,立刻泼了盆冷水,“但没那么简单!看这里,”他指着图纸和墙面,“转角、窗框、门洞,这些地方费时费力,至少占三分之一时间!还有,”他抬头望向高处,“上面三米多,得搭脚手架,爬上爬下,搬来挪去,又是时间黑洞!”
小王、小李、小陈面面相觑,刚刚升起的一丝希望瞬间被巨大的阴影笼罩,脸色又垮了下来。
“但是!”鲁智深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锐气,“我有办法!”
他蹲下身,用树枝在地上快速画着:
“第一,分块包干!把墙分成四块,一人一块!基层处理、第一遍粉刷,都在自己‘地盘’上干!省掉来回挪脚手架、等位置的功夫!”
“第二,各展所长!小王,你手最稳,心最细,所有窗框边缘、阴阳角,归你!小李,你力气大,耐力好,搅拌砂浆、运送材料的重活你包了!小陈,你动作快,大面积的平整墙面你来主攻!我负责高处、难点,还有最后的质量检查!”
“第三,避开高温!早上五点干到十点!下午四点干到九点!中午最热那几个小时,休息!养足精神,效率更高!”
三个年轻人听着这清晰、具体、甚至有点“专业”的安排,眼中的迷茫和恐惧渐渐被惊讶和一丝微弱的信心取代。他们第一次知道,原来刷墙,也能像打仗一样排兵布阵!
…………
第一天,现实就给了他们一记闷棍!计划赶不上变化!
材料车被堵在路上了,砂浆供应断断续续,急得小李直跳脚!脚手架只有两副,四个人得轮着用,等架子的时候只能干着急!更糟的是,新送来的一批粉刷石膏,颜色竟然和之前的有细微色差!不仔细看看不出,但阳光一照就露馅!
鲁智深嗓子都喊哑了!他像个救火队员,这边协调材料,那边催促架子,还得盯着颜色,指挥哪里先用哪批料。汗水浸透了他的工装,紧紧贴在背上,又被烈日烤干,留下一圈圈白色的盐渍。傍晚收工,一量进度——50平米!距离64的目标,差了一大截!四个人瘫坐在满是碎砖块的地上,累得连手指头都不想动。小王看着自己磨出血泡的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智深哥……我们……是不是不行了?”小王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
鲁智深看着队友们疲惫不堪、沾满灰浆的脸,看着远处那片只完成一小半的灰墙,一股巨大的挫败感几乎将他淹没。他猛地想起李强的话——“理论结合实际”!光有计划不行,得根据实际情况调整!
他“腾”地站起来,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走!再去看看墙!”
夕阳的余晖给冰冷的墙面镀上了一层暖金色。鲁智深像最苛刻的监工,一寸寸地审视着。突然,他眼睛一亮!指着中间一大片区域:“看这里!墙面平整度很好!第一遍底灰也刮得匀!不用等完全干透,明天可以直接上第二遍面灰!省一天!”他又指着几处窗户,“这些窗框边,小王昨天处理得很仔细了,明天可以跳过,集中火力攻大面!”
当晚,昏暗的灯光下,鲁智深咬着铅笔头,在笔记本上涂涂改改,完全推翻了白天的计划。他根据墙面的实际状况,重新划分了区域,调整了工序,优化了人力分配。他还跑去材料棚,软磨硬泡,甚至帮着管理员整理仓库,终于让对方拍胸脯保证明天一早材料绝对到位!
第二天,效率肉眼可见地提升!材料供应顺畅了,脚手架调配有序了,大家按照新计划各司其职。到中午避暑休息时,进度条已经冲到了40平米!照这个速度,今天超额有望!更让他们振奋的是,李强带着安全帽来巡查,当他看到窗框与墙面接缝处那光滑笔直、棱角分明的“阴阳角”时,难得地露出了笑容,拍了拍鲁智深的肩膀:“小鲁,这活儿做得漂亮!这阴阳角,没点真功夫出不来!让你带人,看来是对的!”这句肯定,像一针强心剂,注入了每个人的心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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