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如同一枚巨大的、熔化的铜钱,沉沉地坠在西边天际,将天空染成一片浓烈的橘红与金紫。晚风带着白日未散的燥热和尘土的气息,卷起工地门口干燥的灰白色尘土,打着旋儿。空气里弥漫着水泥、钢筋铁锈、廉价香烟和汗水的混合气味,浓烈而粗粝。
“吱呀——嘎——!”
一声极其刺耳、如同锈蚀骨骼摩擦般的巨响!惊得工地门口电线杆上栖息的一群麻雀“扑棱棱”地炸了窝!四散飞逃!几片灰褐色的羽毛打着旋儿飘落下来。
沉重的、锈迹斑斑的铁皮大门被缓缓推开。一个魁梧如山的身影,逆着夕阳的余晖,矗立在门口。一米八五的个头,几乎填满了门框。他剃得发青的光头在夕阳下反射着古铜色的光泽,如同抛光的金属。肩上背着一个洗得发白、边角磨损严重的军用帆布行军包,鼓鼓囊囊,沉甸甸地坠在宽阔的脊背上,随着他的步伐微微晃动,带起一阵风尘。
“大……大强哥?!真……真来了?!”
一个佝偻着背、皮肤黝黑如同老树皮、脸上刻满风霜沟壑的老汉——王老憨!惊喜地叫了一声!他趿拉着破旧的解放鞋,小跑着迎了上来!布满老茧的手一把抓住行军包的背带!想帮忙卸下来!
“哎哟——!!”王老憨猝不及防!被那惊人的重量带得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他踉跄几步才稳住身形!龇牙咧嘴地揉着酸痛的腰!浑浊的老眼里满是惊愕!“大……大强哥!你这包里……装的啥宝贝疙瘩?!咋……咋这么沉?!跟塞了铁块似的?!”
鲁智深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整齐、在夕阳下闪着健康光泽的白牙,声音洪亮而带着一丝憨厚:
“书。”
他伸手拍了拍那鼓囊囊的行军包,帆布发出沉闷的“噗噗”声。
“《建设工程法规》……还有《劳动法》。”
“书?!”
“啥玩意儿?!”
“法……法律书?!”
工棚门口瞬间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
十几个或蹲或坐、正捧着搪瓷缸子扒拉晚饭的工友!齐刷刷地转过头!目光如同探照灯般聚焦在鲁智深身上!聚焦在他肩上那个沉甸甸的、与这尘土飞扬、汗臭弥漫的工棚格格不入的行军包上!烟雾缭绕中!一张张写满疲惫、沾着泥灰的脸上!此刻全都凝固着一种近乎荒诞的、如同看到外星人降临般的惊愕和茫然!手里的筷子悬在半空!嘴里的饭都忘了嚼!空气里只剩下劣质烟草燃烧的“滋滋”声和远处搅拌机隐约的轰鸣!
…………
工棚内。低瓦数的白炽灯泡发出昏黄的光晕,勉强驱散角落的黑暗。空气里混杂着汗酸味、劣质烟草的呛人气味、霉味和隔夜饭菜的馊味,浓稠得几乎化不开。几张破木板搭成的通铺上,散乱地堆着沾满泥浆的衣物和被褥。
鲁智深盘腿坐在铺着破草席的木板床上,古铜色的脸庞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棱角分明。他眉头紧锁,浓密的眉毛几乎拧成了一个“川”字!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捏得“咔吧”作响!一股压抑不住的怒火在他胸腔里翻腾!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
“赵黑虎?!又是这王八犊子?!”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戾气!如同闷雷在工棚里滚动!“狗改不了吃屎!还是这他娘的德行!玩失踪?!卷钱跑路?!!”
王老佝偻着背,蹲在角落的小马扎上,愁苦地搓着布满老茧和裂口的手掌,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可不是嘛……总包方那个姓刘的经理……撂下话了……要么……咱们接着把这剩下的活儿干完……要么……一分钱都甭想拿到……”他伸出枯瘦、微微颤抖的手指,比划了一个“七”的手势,浑浊的老眼里满是绝望,“日结……只给……只给百分之七十……剩下的……说是等工程验收合格了……再……再结算……”
“放他娘的狗臭屁——!!!”
一声愤怒到变调的嘶吼猛地炸响!年轻气盛的小李!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通铺上跳了起来!搪瓷缸子“哐当”一声砸在地上!饭粒溅得到处都是!他涨红了脸!脖子上青筋暴起!挥舞着拳头!唾沫星子横飞!
“验收合格?!验收个屁!上次!上上次!不都是这套鬼话?!等干完了!他们总能挑出毛病!鸡蛋里挑骨头!最后不是扣钱就是赖账!这帮黑心肠的王八蛋!就是吃准了咱们没文化!好欺负!拿捏咱们的血汗钱!!”
工棚里瞬间炸开了锅!咒骂声!叹息声!拍桌子声!此起彼伏!绝望和愤怒如同浓稠的墨汁,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发酵!
鲁智深猛地抬起头!铜铃般的眼睛里!那燃烧的怒火瞬间沉淀!化为一种冰冷的、如同淬火钢铁般的锐利光芒!他深吸一口气!胸腔如同风箱般扩张!一股无形的、沉稳的力量感瞬间压过了棚内的躁动!
“都别吵吵!”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瞬间盖过了所有的喧嚣!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每一张或愤怒、或绝望、或茫然的脸!“把人员名单!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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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唰”地一声!从那个沉甸甸的行军包里!掏出一个厚实的、黑色封皮的笔记本!又摸出一支磨得发亮的钢笔!动作干脆利落!如同将军拔剑!
“按工种!分好组!钢筋工!木工!瓦工!水电!……一个都不能少!”他目光炯炯!声音斩钉截铁!“每个组!选一个组长!要脑子活!敢说话!能服众的!”
…………
深夜。万籁俱寂。工棚里鼾声四起,夹杂着几声梦呓和磨牙声。只有角落里,那盏昏黄的白炽灯下,还亮着一团微弱却倔强的光晕。
鲁智深盘腿坐在铺上,膝盖上摊着笔记本。他一手打着手电筒,雪白的光柱刺破黑暗,照亮了密密麻麻写满字的纸页。另一只手握着钢笔,笔尖在粗糙的纸面上快速滑动,发出“沙沙”的轻响,如同春蚕食叶。
他时而凝眉沉思,时而奋笔疾书。那专注的神情,那沉稳的姿态,哪里像一个刚下工地的粗汉?分明像一位运筹帷幄的统帅!他将当年在梁山泊排兵布阵、设伏点将的功夫,巧妙地化用在了这小小的工地上!钢筋组!如同攻坚拔寨的先锋营!木工组!如同构筑壁垒的工兵营!瓦工组!如同稳扎稳打的中军!水电组!如同穿插迂回的奇兵!每一个小组!都被他赋予了清晰的职责和联动机制!成为一个能独立作战、又能相互支援的战斗单元!他甚至画出了简易的“工位图”和“应急联络表”!如同布下了一张无形的天罗地网!
手电光下,他古铜色的脸庞棱角分明,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眼神却亮得惊人!那是一种智慧的光芒!一种掌控的力量!一种……与三年前那个只会挥舞拳头、怒发冲冠的莽汉截然不同的光芒!
…………
总包方办公室。冷气开得十足,带着一股消毒水和皮革混合的、令人不适的凉意。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尘土飞扬的工地,窗内却纤尘不染,光可鉴人。
刘经理,一个穿着笔挺白衬衫、打着领带、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舒服地陷在宽大的真皮老板椅里。他慢悠悠地端起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金丝眼镜后的眼皮懒洋洋地抬了抬,瞥了一眼站在办公桌前、穿着沾满泥浆工装的鲁智深,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条件昨天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慵懒,如同打发一个叫花子,“爱干,就按规矩来。不爱干?门在那边。结算?呵呵,等验收合格了再说吧。”他轻轻吹了吹咖啡上的浮沫,仿佛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鲁智深没有动怒。他脸上甚至带着一丝平静的笑意。他不慌不忙地从工装裤口袋里掏出一个屏幕有些磨损的旧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几下,点开录音功能,然后将手机屏幕朝上,稳稳地放在光洁如镜的红木办公桌上。屏幕亮起,录音界面清晰可见!红色的录音标识如同跳动的脉搏!
“刘经理,”鲁智深的声音平稳而清晰,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回荡,“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筑法》第五十八条,发包方不得要求承包方垫资施工或以垫资为条件进行发包。”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直视着刘经理瞬间僵住的脸!
“同时,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劳动合同法》第三十条,用人单位应当按照劳动合同约定和国家规定,向劳动者及时足额支付劳动报酬。用人单位拖欠或者未足额支付劳动报酬的,劳动者可以依法向当地人民法院申请支付令……”
他语速不快,吐字清晰,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在刘经理的心上!一条条法律条文!如同精准的子弹!从他口中射出!直击要害!
“等等——!!!”
刘经理猛地放下咖啡杯!滚烫的咖啡溅出几滴!落在光洁的桌面上!他身体前倾!金丝眼镜后的眼睛瞬间瞪圆!瞳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和一丝……慌乱!他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眼前这个穿着工装、满身泥点的汉子!声音都变了调:
“你……你到底是……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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