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湾村外几里地的山道上,两个身影在夕阳的余晖里拉得细长。伪一师二团一营副营长老刘,步子迈得沉稳,可心里头却像揣了个兔子,七上八下地跳。
旁边跟着小李庄的后生,叫大壮。名儿叫得响亮,人却瘦得像根秋天的豆秸,脸色蜡黄,走路都微微喘着气,背了个不大的干粮袋子,仿佛那点分量都能把他压垮。
“刘叔,”大壮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带着点怯,“咱…真能见着我军叔?新一团…真能收咱长顺叔?”
他这一路,说了无数次李军在新一团如何威风,如何带着投诚的兄弟在一线天血战立功,听得他心头发烫,可越靠近王家湾,那份巨大的名头带来的威压就越重,心里头那点好不容易攒起来的火苗又有点飘忽。
老刘停下脚步,抹了把额头的汗,用力拍拍大壮单薄的肩膀,拍得他一个趔趄:“大壮,把腰杆子给老子挺直喽!怕啥?咱是来投奔打鬼子的,不是来讨饭的!你军叔现在是新一团的班长了!那是真刀真枪拼出来的好汉!见了面,别怂!有啥说啥!”
他眼神锐利地扫过四周寂静的山林,压低了声音:“记住叔的话,进了村,嘴要严实!一个字都不能提营长的事!只说是来找你本家叔叔李军的!明白吗?”
“明…明白!”大壮用力点头,努力挺了挺他那实在没什么分量的胸膛。
刚转过一个山坳,路边几块不起眼的岩石后面,“唰啦”一声轻响,两支乌黑的步枪枪口猛地探了出来,带着冰冷的杀气,正正对准了他们!两个穿着洗得发白灰布军装、脸上涂着泥灰的八路军哨兵如同从地里冒出来一样。
“站住!干什么的?”领头的哨兵是个黑脸膛的汉子,声音不高,却像铁块砸在地上,带着不容置疑的警惕。那眼神,刀子似的刮过老刘和大壮全身,最后落在大壮那个干瘪的粮袋上。
大壮吓得浑身一哆嗦,腿肚子直转筋,话都堵在嗓子眼里。老刘到底是行伍出身,虽然心里也紧了一下,但面上还算镇定,赶紧上前一步,脸上挤出诚恳的笑容,微微躬了躬身:“八路同志!别误会!我们是来找人的!
小李庄的,我叫刘老实,这是我本家侄子,李大壮。他来找他亲叔叔,李军!听说李军兄弟现在在新一团当兵,我们家里有点事,托我们捎个口信儿!”
“李军?”黑脸哨兵眉头皱起,锐利的目光在老刘那张饱经风霜、带着明显行伍痕迹的脸上停留片刻,又扫过旁边吓得脸色煞白、浑身筛糠的大壮。
这俩人,一个沉稳中透着老兵油子的气息,一个怯懦得不像样,怎么看怎么透着股别扭。他朝旁边的年轻哨兵使了个眼色,那哨兵立刻警惕地后退几步,枪口始终没离开两人,显然去报告了。
等待的时间不长,却让大壮感觉像过了一辈子。山风吹过,他只觉得后背冰凉一片。终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八路军军装、身材敦实、脸上带着一道新鲜疤痕的汉子跟着年轻哨兵跑了过来。他一眼就看到了缩在老刘身后的大壮,眼睛猛地一亮,带着不敢相信的惊喜:“大壮?真是你小子?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来人正是李军!他脸上的疤是在一线天被弹片划的,新结的痂还透着暗红,此刻却因为这意外的亲人重逢而显得格外生动。
“军叔!”大壮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也顾不上害怕了,踉踉跄跄扑过去,紧紧抓住李军的胳膊,“我…我没选上…他们说我身子骨不行…扛不动枪…”他委屈得语无伦次。
李军用力拍着大壮的后背,又惊又喜,随即目光落到旁边含笑看着他们的老刘身上,笑容瞬间凝固,认出了这位本家大哥李长顺最信任的副手!
他脸上的疤似乎都抽动了一下,眼神变得异常复杂,有惊愕,有审视,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和期待。他立刻对哨兵说:“同志,这是我侄子,老家来的人!没问题!我带他们进去!”
哨兵见李军确认了身份,这才收起枪,点了点头,身影又无声地隐入路边的掩体后。
李军一手拉着还在抽噎的大壮,一手用力拍了拍老刘的胳膊,声音低沉而有力:“刘大哥,走,先跟我回连里!”
二营六连的驻地就在村东头几间民房里。连长郑铁头是个黑塔般的汉子,正蹲在磨盘上检查一挺刚擦拭好的歪把子机枪。
见李军领着两个生人进来,其中一个还是哭哭啼啼的半大孩子,眉头立刻拧成了疙瘩:“李班长,这谁啊?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李军把大壮推到一边,示意他别哭,然后凑近郑铁头,声音压得极低,又快又急:“连长,有情况!重要情况!这是我本家侄子,从小李庄那边过来的!这位,是我本家大哥李长顺营长手下的副营长,刘老实,刘大哥!”
郑铁头“噌”地一下站了起来,眼神瞬间变得像他手里的刺刀一样锐利,死死盯住老刘:“副营长?伪军?”他手不自觉地按在了腰间的驳壳枪枪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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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老刘迎着郑铁头审视的目光,毫不退缩,挺直了腰板,“郑连长,我知道身份敏感。但我刘老实今天能豁出命来走这一趟,就是替我们营长李长顺,也替我们一营几百号还有良知的兄弟,向新一团表明心迹!”
他深吸一口气,话语如同连珠炮般迸发出来,带着压抑已久的憋屈和决绝:“我们营长李长顺,跟李军兄弟是本家大哥!当初投鬼子,是师长蔡飞和团长蔡扬那俩王八蛋打着‘曲线救国’的幌子,把整个师都裹挟着硬拖下水的!
营长根本不知道实情!等明白过来,已经陷在泥坑里拔不出脚了!这两年在介休,营长带着我们,从没干过祸害乡亲、丧良心的事!
就因为不肯替鬼子当急先锋去祸害人,处处受鬼子刁难、克扣粮饷、打骂侮辱!弟兄们心里都憋着一团火!这次山崎大队被新一团全歼,鬼子把火全撒在我们这些‘二鬼子’头上,日子更难熬了!”
老刘的声音激动起来,眼圈有些发红:“营长听说了李军兄弟在新一团的事,听说了你们一线天打鬼子打得那么硬气,那么痛快!他…他悔啊!肠子都悔青了!
他说了,再也不想当这窝囊的汉奸兵,被乡亲戳脊梁骨,被鬼子当狗使唤!他想带着一营还能调转枪口的兄弟,投奔新一团!跟着李云龙团长,堂堂正正打鬼子!把脊梁骨挺直了活!把欠乡亲的债,用鬼子的血来还!”
老刘声音激动,眼圈发红:“营长…营长是听大壮说的!”他指向旁边稍微镇定些的大壮。
大壮一愣,在李军鼓励的目光下,鼓起勇气,声音还带着点颤,但努力清晰地说:“是…是的!军叔!俺…俺前些天来报名参军,没…没选上。俺回小李庄,心里难受,就跟俺娘、还有村里几个婶子说了…说了俺见到你了,说你在新一团可威风了!
还说…还说你们在一线天,把鬼子那个啥大队,全…全给包圆了!打得可狠了!村里人都说新一团是英雄,是老天爷派下来打鬼子的天兵天将!俺…俺娘还说,让俺好好养身子,等壮实了再来投军…”
老刘接过大壮的话头,看着李军和郑铁头:“大壮回村说了以后!这话传开了!营长有个亲戚觉得是天大的好消息,就想法子悄悄递话给了营长!
他猛地看向李军:“兄弟!你在一线天干得漂亮!给咱们这些当初瞎了眼的人,指了条明路!
营长让我问问上边的长官,新一团…能不能给我们这些走错了路、但还想当个中国人的兵,一个改过自新、戴罪立功的机会?”他的目光充满了恳求和孤注一掷的决绝。
窑洞里瞬间安静得只剩下油灯灯芯燃烧的哔剥声。郑铁头眉头紧锁,脸色凝重得像块铁。这事太大!他猛地一挥手:“李班长,你陪着刘副营长和你侄子,在这儿等着!哪儿也别去!我马上去报告营长!不,直接报告团长!”说完,抓起帽子,风一般冲出了屋子。
新一团团部。李云龙正对着地图琢磨着什么,赵刚在灯下写着报告,孔捷吧嗒吧嗒抽着旱烟。郑铁头像阵旋风般卷了进来,气都没喘匀,就把老刘的话原原本本、一字不落地复述了一遍。
“啪!”李云龙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油灯火苗直跳,他眼睛瞪得溜圆,像发现了金矿:“他娘的!李长顺?一营?想弃暗投明?好事啊!天大的好事!”
他兴奋地在窑洞里踱起步来,手指头下意识地搓着,“一个营!少说也得三百来号人枪!要是真能拉过来,那就是在鬼子心窝子里插了根钉子!”
赵刚放下笔,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冷静而审慎:“团长,先别激动。这事得仔细甄别。伪军主动投诚,是好事,但也要警惕是不是鬼子的苦肉计。那个李长顺的底细,李军的话可信度如何?还有,那个副营长老刘,可靠吗?”
孔捷也吐出一口浓烟,点头道:“老赵说得在理。人心隔肚皮,尤其是伪军那边,不得不防。他们营内部情况怎么样?那个老刘说,团长蔡扬是铁杆汉奸。那李长顺能拉出多少人来?有没有把握?”
李云龙停下脚步,眼中的兴奋稍稍收敛,但那股子精明算计的光芒更盛了。他摸着下巴上的胡茬,嘿嘿一笑:“防?当然要防!可这送到嘴边的肉,不吃白不吃!就算有风险,也值得赌一把!赌赢了,咱们赚翻!”
他猛地转向沈泉(郑铁头已报告完毕,沈泉跟着一起来了团部):“沈泉!你马上去告诉那个老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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