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醉的靴底碾过第三块松动的青石板时,山风突然转了向。
原本裹挟着松针清香的气流陡然变得滞重,像是被谁硬生生掐断了喉咙,连带着林间的雀鸣都戛然而止。他抬手按住腰间的玄铁剑,指腹摩挲过剑鞘上暗刻的云纹——那是三年前在断魂崖底捡来的残兵,被他用幽冥火淬炼了七七四十九日,剑身在月光下会泛出淬毒般的幽蓝。
“不对劲。”身侧的林晚秋突然停住脚步,她背着的药篓里装着刚采的七星草,叶片上的露珠却在顷刻间凝结成冰。这位医谷传人素来温和的眉眼此刻拧成了川字,“山中灵气在逆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强行吞噬。”
沈醉没接话。他的视线越过交错的枝桠,落在前方雾气弥漫的山道上。那雾来得蹊跷,明明是正午时分,却浓得化不开,仿佛有无形的墨汁在空气中晕染,连阳光都被撕成了碎片。更诡异的是雾中的声响——不是风声,不是兽吼,而是一种黏腻的、类似皮肉摩擦的嘶嘶声,正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
“握紧你的针。”他低声道,玄铁剑已半出鞘,寒气瞬间刺破周遭的沉闷。林晚秋依言取出银针,指尖却有些发颤。他们自仙门山下分手后已同行三日,这姑娘虽有几分医术傍身,却从未见过真正的凶险。
雾中突然窜出一道黑影,速度快得只剩下残影。沈醉侧身避开的刹那,鼻尖嗅到了浓郁的腥甜,像是腐肉混着陈年血垢的味道。他反手挥剑,玄铁与某种坚硬的甲壳碰撞,发出刺耳的金铁交鸣,震得他虎口发麻。
“是岩甲兽!”林晚秋惊呼。借着剑光照亮的瞬间,她看清了那怪物的模样——水桶粗的身躯覆满灰黑色的鳞片,灯笼大的眼睛里淌着黄绿色的粘液,最骇人的是它嘴边伸出的三根獠牙,每根都有半尺长,上面还挂着未消化的碎骨。
沈醉冷哼一声。岩甲兽虽是三阶妖兽,皮糙肉厚却行动迟缓,本该栖息在更深的山涧里,此刻出现在这山路间,分明是有人在背后操控。他脚尖点地跃起,剑势陡然转厉,幽冥火顺着剑身游走,在刃口燃起幽蓝的火焰:“看来有人不想让我们活着到仙门山。”
话音未落,雾中又涌出数头岩甲兽,嘶吼着扑上来。它们的鳞片在火光中泛着金属光泽,沈醉的剑劈砍其上,竟只能留下浅浅的白痕。更麻烦的是这些妖兽仿佛不知疼痛,即便被削断肢体,依旧疯了似的往前冲。
“它们的灵智被封住了!”林晚秋突然喊道,她趁隙掷出一枚银针,正刺入一头岩甲兽的眼眶。那怪物动作一滞,眼中的凶光竟淡了几分,“是咒术!有人用邪法控制了它们!”
沈醉心头一沉。能同时操控数头三阶妖兽,对方的修为至少在金丹以上。这等人物本不该出现在这种荒僻山道,除非——对方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他。
他突然收剑旋身,将林晚秋护在身后。玄铁剑在他掌心转了个圈,划出一道完满的弧光,幽冥火骤然暴涨,将周遭的雾气烧得噼啪作响。“想玩瓮中捉鳖?”他的声音裹着寒气,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也得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胃口。”
随着话音落下,他猛地踏前一步,剑招陡变。不再追求劈砍的力度,转而以巧劲专攻岩甲兽的关节处。那些鳞片覆盖不到的褶皱里,藏着妖兽最脆弱的经脉。玄铁剑如灵蛇般穿梭,每一次刺出都伴随着妖兽凄厉的惨叫,黄绿色的血液溅在山道上,瞬间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林晚秋看得心惊。她曾听说沈醉的剑法狠戾,今日一见才知传言不虚。这人的招式里没有半分多余的动作,每一剑都精准得像是用尺子量过,却又带着一种近乎妖异的美感,仿佛不是在杀生,而是在跳一支与死亡共舞的曲子。
就在这时,最左侧的岩甲兽突然狂性大发,竟不顾同伴的尸体,直扑林晚秋而去。沈醉回剑救援已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满是倒刺的前爪拍向姑娘单薄的后背。
“小心!”
林晚秋却在此时做出了一个谁都没想到的举动。她没有躲闪,反而猛地转身,将药篓挡在身前。药篓里的七星草在接触到岩甲兽利爪的瞬间,突然爆发出刺眼的金光,像是有无数细小的星辰在草叶间炸开。
“嗷——”
岩甲兽发出痛苦的哀嚎,那坚不可摧的鳞片竟开始冒烟融化。它踉跄着后退,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恐惧。林晚秋自己也愣在原地,看着手中泛着微光的七星草,喃喃道:“祖父说过,七星草能净化邪祟,原来……”
沈醉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他足尖在岩壁上一点,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射出,玄铁剑带着幽冥火直刺那头受伤岩甲兽的咽喉。这一次,剑刃毫无阻碍地穿透了鳞片,绿血喷涌而出的同时,他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随着妖兽的死亡消散了——那是一种阴冷的、属于咒术的气息。
其余的岩甲兽像是被抽走了提线木偶的丝线,动作明显迟滞下来。沈醉没有恋战,趁着它们混乱之际,接连出剑,剑光如网,将剩下的妖兽一一斩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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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最后一头岩甲兽轰然倒地,山雾才渐渐散去。阳光重新洒落,照亮了满地狼藉的尸体和深褐色的血迹。林晚秋蹲下身,用银针挑起一点妖兽的血液,发现那液体正在快速变黑凝固。
“是蚀心咒。”她肯定地说,“施咒者用自己的精血喂养妖兽,再以咒术剥夺它们的神智,让其成为只知杀戮的傀儡。这种禁术早在百年前就被仙门列为禁忌,怎么会……”
沈醉没听她后面的话。他的目光落在山道尽头的一块岩石上,那里有个极其隐蔽的符号——像是用指甲刻上去的弯月,边缘还残留着未干的血渍。这个标记他太熟悉了,三年前在皇城地牢里,那些被诬陷为叛党的死囚额头上,都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弯月。
“是影卫。”他低声道,声音冷得像淬了冰,“赵珩的人追到这里来了。”
林晚秋猛地抬头:“就是那个把持朝政、害死你兄长的奸臣赵珩?”
沈醉没回答,只是用剑挑起一块石头,将那个弯月符号砸得粉碎。碎石飞溅中,他想起兄长沈清临死时的模样——浑身是血地倒在金銮殿上,胸口插着赵珩的金簪,眼睛却一直望着殿外,像是在等谁。
“我们得快点上山。”他收起剑,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淡漠,仿佛刚才那个浴血搏杀的人不是他,“赵珩既然动了手,就不会只派这点东西来。”
林晚秋点点头,快步收拾好散落的药材。当她背上药篓起身时,忽然注意到沈醉的左臂渗出了血迹——刚才缠斗时,他为了护她,被岩甲兽的利爪划开了一道口子,伤口周围的皮肤已经泛出淡淡的青黑色。
“你受伤了!”她惊呼着上前,不由分说地按住他的手臂,“这妖兽的爪子有毒!”
沈醉皱眉想抽回手,却被姑娘死死按住。林晚秋从药篓里翻出草药,又取出瓷瓶里的药膏,动作麻利地清创包扎。她的指尖带着草药的清香,触碰到伤口时却异常坚定,完全不见刚才的慌乱。
“忍着点。”她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认真,“这毒会侵蚀经脉,虽然对你来说不算致命,但留着总是麻烦。”
沈醉看着她低垂的眼睫,突然觉得这双眼睛很像小时候见过的某种蝴蝶——医谷特有的琉璃蝶,翅膀透明得能看见脉络,却总能在最毒的花丛里找到生路。他没再挣扎,任由她用布条将伤口缠好。
“多谢。”他说,这两个字说得有些生硬。自兄长死后,他已经很久没对人说过谢了。
林晚秋笑了笑,眼角有两个浅浅的梨涡:“我们现在是同伴,不是吗?”
同伴。这个词让沈醉怔了怔。他习惯了独来独往,习惯了用冷漠做铠甲,却在这一刻,被这简单的两个字敲开了一丝缝隙。
两人继续前行,山道愈发陡峭。林晚秋毕竟是女子,体力渐渐不支,脚步越来越慢。沈醉走在前面,听着身后越来越重的喘息声,忽然停下脚步,转身将玄铁剑插在地上。
“上来。”他背对她蹲下,语气依旧平淡,听不出情绪。
林晚秋愣住了:“什、什么?”
“我背你。”沈醉的声音没有起伏,“天黑前必须翻过这道山梁,否则夜间更危险。”
姑娘的脸颊瞬间涨红,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休息一下就好,真的……”
话没说完,沈醉已经站起身,不由分说地将她打横抱起。林晚秋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鼻尖立刻闻到了他身上的气息——不是想象中江湖人的汗味,而是一种清冷的、类似雪后松林的味道,混杂着淡淡的血腥味。
“你……”她想挣扎,却被他抱得更紧。
“省点力气。”他目视前方,脚步稳健地踏上石阶,“等会儿说不定还要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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