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雨下得淅淅沥沥,像无数根细针,敲在教室的玻璃窗上,晕开一片模糊的水痕。美术课的铃声刚响过,陈老师抱着一摞画纸走进来,藏蓝色的外套肩头沾着雨珠,发梢湿漉漉地贴在脸颊,带着股潮湿的青草味,像刚从郊外的草地回来。
“这节课咱们画‘我的秘密角落’,”她把画纸分到每个人桌上,指尖划过桌面时留下淡淡的水痕,“不用画得多好看,不用追求像不像,把你心里最舒服、最想藏起来的地方画出来就行,哪怕只是个书桌角落,或者床底下的纸箱。”
教室里立刻响起窸窸窣窣的翻笔袋声,铅笔、橡皮、彩铅碰撞在一起,像细小的雨珠落在伞上。苏晓晓从抽屉里掏出本速写本,封面画着只吐舌头的小狗,她哗啦啦翻到新的一页,铅笔在纸上划过,很快勾勒出天台的轮廓——那里有她们偷偷藏起来的薄荷糖罐子,罐口还画了圈闪光的线条;有江翊帮她们修好的旧长椅,椅腿上歪歪扭扭地写着“溪溪&晓晓”;甚至还有墙角那丛倔强的小雏菊,被她画成了黄色的小太阳。
林溪捏着支HB铅笔,指尖在画纸上悬了半天,却迟迟没有落下。她的美术本永远是最干净的,除了老师要求画的静物素描,几乎没有多余的线条,空白得像被雪覆盖的操场。苏晓晓总说她“浪费天赋”,说她写的比喻句“像用彩铅画出来的”,可她就是不敢拿起画笔,总觉得自己画得丑,画得不像,会被人笑话。
“怎么不画?”江翊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正用橡皮擦修改线条,画纸上的图书馆书架被擦得只剩淡淡的印痕,像被雨水冲刷过的沙地。
林溪把铅笔在指间转了个圈,木头笔杆硌得手心发痒,留下浅浅的印子:“不知道画什么……我没什么秘密角落。”
“怎么会没有?”江翊抬眼看她,睫毛上沾着点窗外飘进来的雨丝,像落了层细小的水晶,“你上次写‘书桌抽屉里的旧本子,藏着比星星还亮的句子’,那就是你的秘密角落啊。”
他的话像把生锈的钥匙,突然插进锁孔,“咔嗒”一声打开了林溪的记忆。她的书桌抽屉里,确实藏着个蓝色的铁皮盒,盒盖印着褪色的小熊图案,边角被磨得发亮。里面装着小时候的蜡笔,十二支装的彩虹牌,笔杆被她啃得坑坑洼洼,红色的那支只剩半截;还有几张泛黄的画纸,画着歪歪扭扭的太阳和小兔子——那是她三年级时画的,被妈妈笑着揉了揉头发说“太阳怎么是绿色的呀”,后来被后排的男生看见,笑她“连太阳是红色都不知道,是个小笨蛋”,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碰过画笔。
铅笔终于落在纸上,林溪的笔尖有些抖,先画了个长方形的抽屉,边缘歪歪扭扭,像被小狗啃过,还特意画了道浅浅的裂缝,里面露出半张画纸的角。她想起铁皮盒里的蜡笔,于是在抽屉角落画了个小小的蓝色盒子,盒盖上画了个模糊的小熊脑袋;盒子旁边画了本翻开的本子,纸页上画着星星和云朵,星星是彩色的,云朵是淡粉色的,像她写过的“云朵偷喝了草莓汽水,醉成了粉色”。
“你画得挺好的。”江翊的目光落在她的画纸上,语气里带着点惊讶,像发现了藏在树叶后的小鸟,“线条很软,像融化前的样子,让人想摸一摸。”
林溪的脸颊热了起来,像被阳光晒过的玻璃,赶紧用手捂住画纸:“别偷看……还没画完,抽屉把手还没画呢。”
“我没偷看,”他笑了笑,把自己的画往她这边推了推,画纸边缘的角有点卷,“你看我的,书架画得像歪脖子树,第三层的书还‘逃跑’了。”
画纸上的图书馆书架确实歪得厉害,左边高右边低,像被风吹得站不稳;第三层的书被他画成了小方块,有两本“掉”到了地上,旁边还画了个小人,正弯腰去捡。林溪忍不住笑出声,原来学神也有不擅长的事,画的书架还没她的抽屉整齐。
美术课快结束时,陈老师挨桌巡视,她穿着条浅蓝色的连衣裙,外面套着件米色开衫,裙摆上沾着点颜料,像不小心打翻了调色盘。在苏晓晓的画前,她停了很久,手指轻轻点着画纸上的薄荷糖罐子:“天台的光影抓得很好,尤其是这个罐子,画得像在发光,让人想知道里面藏着什么口味的糖。”走到江翊桌前,她笑着摇摇头,却在画纸上的小人旁边画了颗星星:“书架歪得有特色,但下次记得用尺子画直线。这个捡书的小人很可爱,是你自己吗?”
江翊的耳朵红了红,点了点头,声音有点小:“嗯,上次在图书馆捡过掉下来的书。”
轮到林溪时,她下意识地想把画纸合上,指尖都捏白了,却被陈老师按住了手。陈老师的手指暖暖的,带着颜料的味道,蓝色、黄色、绿色混在一起,像她画的彩虹:“这个抽屉画得很有安全感,边缘的裂缝画得很真实,像藏着很多小秘密。蓝色盒子里藏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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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蜡笔。”林溪的声音有点小,像怕被蜡笔听见似的,“小时候的蜡笔,颜色都褪了,红色变成了粉色,蓝色变成了浅蓝色,绿色……绿色还在。”
“我看出来了,”陈老师指着画纸上的星星,那些星星被她涂成了彩色,边缘还画了点锯齿状的光芒,“你把星星画成了彩色,像蜡笔涂的,很可爱,像小时候的梦。”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林溪捏着铅笔的手上,那只手很小,指尖有点红,“你平时很少画画吧?其实你的手感很好,线条里带着情绪,软乎乎的,比刻意画得工整的画更动人。画画不一定要像,要的是你想画什么。”
下课铃响时,林溪把画纸小心翼翼地夹进美术本,纸边被指尖捏得有点皱,像片被揉过的树叶。苏晓晓凑过来看,眼睛瞪得圆圆的,像发现了新大陆:“你居然画了抽屉!里面的蜡笔是不是你说过的‘彩虹牌’?我小时候也有一盒,橙色的那支被我弟当成糖吃了,哭得惊天动地,说‘糖怎么是硬的’。”
“嗯,”林溪点点头,指尖轻轻摸着画纸上的蓝色盒子,“颜色掉了很多,红色变成了粉色,像被太阳晒褪了色;蓝色变成了浅蓝色,像洗过很多次的衣服;只有绿色还在,深深的,像夏天的树叶。”
“那你怎么不接着画?”苏晓晓抢过她的美术本,翻到空白页,铅笔在纸上敲出“笃笃”的声音,“画个蜡笔小人啊,就像你写的‘蜡笔是被关在盒子里的彩虹,等着跑出来画画’。”
林溪的笔尖悬在纸上,迟迟没有落下。她想起三年级那次,她把画着绿色太阳的画交给美术老师,画里的太阳是圆形的,被她涂成了深深的绿色,周围还画了圈黄色的光芒,像太阳穿了件绿衣服。后排的男生看见了,指着画哈哈大笑:“傻子才画绿太阳!太阳是红色的!你是不是色盲啊?”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在人前画过画,连美术作业都是照着课本描的,描得歪歪扭扭,像只没睡醒的小猫。
“我……不太会画小人。”她小声说,笔尖在纸上点了个小点,像颗小芝麻。
“我教你啊!”苏晓晓拿起铅笔,在纸上画了个圆圆的脑袋,像个小皮球;再画个三角形的身体,像块小旗子;最后画两个小圆圈当手,一根直线当腿:“你看,像不像小旗子?再画两个黑点当眼睛,就是会打招呼的小人啦。”
林溪跟着画,画出来的小人脑袋歪向一边,像被风吹得站不稳;胳膊画成了直线,像两根小木棍;腿画得一长一短,像踩在斜坡上。苏晓晓笑得直不起腰,拍着桌子说:“这小人好像被风吹歪了!站都站不稳!”
江翊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手里拿着本物理练习册,封面被雨水打湿了点,印着淡淡的水痕。他的目光落在歪歪扭扭的小人上,看了很久,突然说:“像在跳舞,挺好的,跳的是踢踏舞。”他拿起铅笔,在小人的脚下画了个波浪线,像片小小的海洋:“加个舞台,就更像了。”
果然,加了波浪线的小人看起来像在跳踢踏舞,脚尖踮着,身体歪着,有种笨拙的可爱。林溪忍不住笑了,笔尖在纸上又画了个小太阳,这次画成了金黄色,周围加了圈光芒,像真正的太阳,暖暖地照着跳舞的小人。
“你看,你画得越来越好了!”苏晓晓拍着桌子,声音响亮得引来前排同学的回头,“陈老师说得对,你的画里有情绪,比陆知行画的‘坦克大战’强多了!他画的坦克炮管比坦克还长,像个大吸管!”
提到陆知行,林溪想起他美术本上的画全是坦克和战斗机,炮管画得又粗又长,炮口还画了圈黑线,说是“正在发射炮弹”;战斗机的翅膀歪歪扭扭,像被打断了一只,每次都被陈老师评为“最有气势奖”,说“虽然不像,但够勇敢”。
下午的自习课,教室里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和窗外的雨声。林溪在草稿纸背面画了只小猫,是苏晓晓家的“煤球”,浑身漆黑,只有爪子是白的,像戴了副白手套。她画得很认真,先画了个椭圆形的脑袋,像个黑色的小鸡蛋;再画两个三角形的耳朵,耳朵尖上画了点小绒毛,是白色的;画到眼睛时,她想起“煤球”的眼睛是绿色的,像两颗绿葡萄,于是用铅笔画了两个圆圆的绿点,旁边加了圈白,像在反光,像小猫在眨眼睛。
“这是煤球?”江翊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传来,林溪吓了一跳,铅笔在猫脸上画了道斜线,从左眼到右嘴角,像给猫添了道滑稽的胡子。
“嗯……画砸了。”她有点懊恼地拿起橡皮,想擦掉那道斜线,却被江翊按住了手。他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轻轻搭在她的手背上,像片羽毛落在上面。
“别擦,”他指着那道斜线,声音很轻,像怕惊动了小猫,“像在笑,比刚才更可爱,像偷吃了小鱼干,得意洋洋的。”
林溪看着画纸上的小猫,果然,那道斜线让猫脸看起来像在咧嘴笑,傻乎乎的,眼睛瞪得圆圆的,真像偷吃了小鱼干。她突然觉得,画画不像她想的那么难,不用画得工整,不用和别人比,画得开心就好,哪怕画砸了,也能变成另一种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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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时,雨还没停,淅淅沥沥的像在说悄悄话。苏晓晓被她妈妈接走了,临走前塞给林溪一把草莓图案的伞,伞面上的草莓红彤彤的,还画了片绿叶:“这把伞够大,你和江翊一起打!别淋湿了,会感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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