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紧绷的弦
太阳系,这个人类经营了数百年的家园,此刻像一张拉满的弓,弦已绷至极限,却引而不发。无形的压力弥漫在每一寸空间,从“基石”总部深层的指挥中心,到柯伊伯带边缘伪装成冰砾的传感器,再到木卫三“伽利略城”熙熙攘攘的街道下方隐藏的防御节点。
“帷幕行动”依旧在持续,但欺骗的难度与日俱增。“巡夜者”的先驱——那个潜藏在奥尔特云深处的阴影——展现出了惊人的学习与适应能力。它发射的探测信号不再仅仅是模仿早期捕获的“杂音”,而是开始衍生出更加复杂、更具针对性的变体,如同病毒在不断变异以绕过免疫系统的识别。它似乎正在系统地绘制太阳系的防御图谱,测试着“分布式神经”网络中每一个异构节点的响应极限和漏洞。
数个位于最前沿的、采用非标准量子加密通道的通讯中继站,遭到了精确的、旨在引发逻辑悖论的“信息熵”攻击,虽然凭借其技术路线的独特性未被完全渗透,但也陷入了短暂的瘫痪。更令人担忧的是,有迹象表明,“先驱”可能已经识别并开始尝试解析人类释放的、用于误导它的部分“背景噪音”。这场信息层面的猫鼠游戏,天平正在微妙地倾斜。
在木卫三指挥中心,阿德里安·索伦森上将面前的全息战术图上,代表“先驱”威胁评估的光环已经从警示性的黄色转变为刺眼的橙色,并且仍在向红色区域缓慢而坚定地推进。他下达的命令越来越简洁,眼神也愈发锐利。他知道,留给“方舟协议”的时间,可能不多了。
第二节:静滞之间的微光
与此同时,“基石”总部地下的“静滞之间”内,三线并进的“方舟协议”正在与时间赛跑,每一线都面临着巨大的挑战与渺茫的希望。
凯斯·瓦尔加博士的团队(“盾”小组)在试图理解“肃正者”评估机制的道路上举步维艰。他们成功识别出了几种能够引发“肃正者”特定能量涟漪的“刺激语法”,但这些涟漪的含义如同天书。它们像是某种高度抽象的评估指标读数,但解读这些“读数”的密码本,可能掌握在“铸造者”手中,或者根本不存在于人类的理解范畴之内。尝试进行欺骗性干预的风险极高,任何微小的错误都可能被解读为更大的威胁,适得其反。他们像是在试图用石头敲击一台精密仪器,试图让它显示想要的数字,结果却可能只是加速其引爆倒计时。
由阿里·哈桑远程指导的“接触小组”(“棋”小组),与“暮光咏者”的交流取得了一些进展,但过程如同在流沙上搭建城堡。那位乌尔-凯拉特文明的最后记录者,其意识残片极不稳定,记忆混乱,逻辑时常自相矛盾。它断断续续地提及“宇宙的脉动”、“意识的共鸣网络”以及“背离蓝图者”,但这些概念过于宏大和模糊,难以转化为具体的情报或策略。它反复强调“天秤之砝码,非仅存于一方”,暗示反抗“铸造者”的力量可能存在,却无法提供任何坐标或联系方式,只是喃喃低语着“倾听……星空的低语……寻找……不谐的音符……”。
唯一取得些许实质性进展的,是负责制定非对称打击预案的“矛”小组。基于对“先驱”与“肃正者”交互语法的理解,他们设计了几种理论上可以干扰甚至暂时“致盲”“先驱”感知的战术方案。其中一种方案,是利用大量微型探测器,在特定空域同步模拟出特定模式的、低强度的“虚假肃正者信号”,制造一片信息迷雾,干扰“先驱”对真实目标的锁定和评估。另一种方案则更加激进,尝试利用高能粒子流精确轰击“先驱”探测信号的理论发射源区域,虽然无法确定能造成多大伤害,但至少是一种明确的威慑和反击姿态。然而,所有这些方案都停留在理论推演和小规模模拟阶段,一旦实际应用,后果难料。
伊芙琳·陈的全息投影静静地注视着三组人的工作,她很少直接干预,更像是一座灯塔,以其存在本身,提醒着所有人他们肩负的重量与前行的方向。她看着凯斯团队在数据迷宫中跋涉,看着“接触小组”在意识碎片中寻觅,看着“矛”小组在战术图纸上勾勒着危险的蓝图。希望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却顽强地不肯熄灭。
第三节:深渊的凝视
就在“方舟协议”艰难推进之时,“巡夜者”的先驱,终于越过了那条无形的界限。
它不是以战舰洪流的形式,而是以一种更加诡异、更加符合其存在本质的方式,宣告了它的耐心耗尽。
位于海王星轨道之外、负责监听宇宙背景辐射的“深空之耳”阵列的一个偏远辅助单元,首先失去了联系。并非被摧毁,而是其传回的数据流,在某一刻被毫无征兆地、彻底地“格式化”了。所有记录归零,所有逻辑电路陷入一种绝对的空寂,仿佛它从未存在过,也从未工作过。
紧接着,柯伊伯带边缘的三个伪装侦察平台相继步了后尘。它们没有爆炸,没有损坏,只是变成了宇宙中漂浮的、冰冷的、没有任何响应的金属棺材。对其残骸的远程扫描显示,其内部的所有信息结构,从核心程序到最基本的固件指令,都被一种无法理解的力量彻底“抹除”,没有留下任何可恢复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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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再是探测,也不是试探性的攻击。这是一种展示,一种冷酷的、居高临下的警告。它在向人类文明展示一种超越物理毁灭的、针对存在本身的信息层面抹杀能力。
恐慌,如同无形的冲击波,瞬间穿透了“帷幕”,在联盟高层有限知情者中蔓延。这种攻击方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预料,现有的任何物理防御手段在其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它……它能把我们‘删除’……”一位情报分析官看着那些变成绝对空无的平台数据,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索伦森上将一拳砸在控制台上,坚硬的合金表面留下了一个清晰的凹痕。“命令所有外围单位,立刻执行‘幻影’协议!最高级别信息隔离和随机跃迁!”他知道,这只能暂时增加对方的锁定难度,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静滞之间”内,气氛也降到了冰点。“先驱”展示的能力,让“盾”小组的欺骗方案显得更加幼稚,让“棋”小组寻找盟友的期望变得更加渺茫,也让“矛”小组的非对称打击预案充满了不确定性——你如何攻击一个能将你从信息层面直接抹除的存在?
第四节:未完的抉择
“基石”总部,联盟最高紧急会议。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
“先驱”的警告性攻击,将文明推到了悬崖边缘。继续维持“帷幕”似乎已意义不大,对方的科技水平足以无视大部分的伪装。全面战争?面对这种维度的打击能力,胜利的希望微乎其微。启动“星环”进行终极防御?那庞大的能量爆发无异于黑暗中的灯塔,可能立刻招致“巡夜者”本体的关注。
“我们还有最后一个选择,”伊芙琳·陈的全息投影缓缓开口,她的声音在死寂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清晰,“一个我们一直避免,但现在可能不得不考虑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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