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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情义抉择釜底抽薪（第2页）

苏晓晚的任务，就是将这个她完全不懂含义的红色信号，放到一个刘铭章过去曾以“怀念金陵风物、感慨时事”的文人式闲聊，偶然向她提及过的、带有标志性的公开地点——秦淮河畔，夫子庙棂星门右侧那只石狮的底座缝隙处。这个地方，在刘铭章过去的描述中，充满了对南京古都的“欣赏”与“感伤”，听起来合情合理，绝不会引起苏晓晚对其真实用途的怀疑。同时，这个地方也恰好处于“掌柜”李建君日常活动和安全屋的辐射范围内，便于他在不暴露自身的情况下，相对安全地确认信号。

夜幕初降，华灯初上，夫子庙前依旧人流如织。苏晓晚怀着如同擂鼓般的心跳，随着人流来到棂星门下。她假装驻足欣赏夜景，目光迅速扫过四周，趁着一队游客喧哗走过的瞬间，用微微颤抖的手指，将那段鲜艳的红丝线飞快地塞入了右侧石狮底座一道不起眼的缝隙深处。做完这一切，她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不敢多做一秒停留，迅速低头融入人群，消失在人潮之中。她不知道这根细细的红丝线究竟有何魔力，也不知道自己的行为会带来什么后果，只是出于对刘铭章一种近乎本能、超越理解的信任和深入骨髓的关切，完成了他以生命相托的事。

万幸的是，李建君（掌柜）此刻正因为无法按计划联系上“启明”而心急如焚，城内保密局异常频繁的调动更是让他警觉到了极点。他已启动最高级别的应急预案，下令交通员不惜风险，加倍频率检查所有关键的死信箱和信号点。当交通员在棂星门石狮底座发现那根仿佛带着血色的红丝线时，立刻明白——“启明”已处于极度危险且通讯完全中断的境地，发出了代表最后关头、请求组织不惜代价接应或获取情报的最高级别求救信号！

李建君接到报告，毫不犹豫，立刻动用所有备用联络渠道和潜伏在敌人内部的其他观察点，全力搜寻、拼凑与“启明”、与机场、与车队路线相关的任何异常信息。很快，通过其他渠道反馈的碎片信息，结合“黄埔路”这个被多次印证的关键词，一个清晰的警报终于被拼凑出来：暗杀地点已变更为黄埔路口！

几乎在同一时间，郑耀先也在利用自己的职权全力破局。他利用陪同毛人凤进行最后一次行动前路线勘察的机会，“偶然”且“及时”地发现黄埔路口因地下管道年久失修，存在路面塌陷的隐患。“为确保代表团车队绝对安全，避免任何意外，”他“力主”车队放弃隐患路段，仍按最初计划行走鸡鸣寺线，并“主动请缨”亲自带精锐小队负责该路段的“清场”与“安保”。毛人凤对战前出现这种意外状况极为恼火，但考虑到代表团的“安全”和行动的顺利，最终勉强同意了郑耀先这个看似“稳妥”的方案，只是行动时间，仍按沈醉变更后的提前方案执行。

次日午后，许隽如教授的车队在加强护卫下，准时离开机场。行至黄埔路口时，果然按照“调整后”的路线，转向了鸡鸣寺方向。埋伏在黄埔路口准备动手的特务们眼睁睁看着车队从预设的死亡陷阱前拐弯离去，惊愕万分，慌忙向沈醉报告。

而在鸡鸣寺盘山道，郑耀先早已布下“天罗地网”。他故意将主要的警戒力量和火力点摆在显眼但实际难以发挥作用的制高点和路口，而在几个真正的狙击和伏击死角，以及一段便于快速脱离的废弃侧方小路，只象征性地安排了少量缺乏经验的新手，并“疏忽”了对此路的彻底封锁。当伪装成中统稽查队的行动组按变更后计划出现并试图制造混乱时，负责护卫的我方潜伏人员反应迅速，一边与敌特周旋，一边果断掩护许隽如乘车强行冲卡，并精准地利用郑耀先“疏忽”留下的那条废弃小路，成功脱离险境，驶向安全地点。

精心策划的暗杀行动，彻底失败！

“废物！一群彻头彻尾的饭桶！”毛人凤的咆哮几乎震落了办公室天花板上的灰尘，名贵的景德镇瓷杯被狠狠摔在地上，碎片四溅。

沈醉脸色铁青，额头青筋暴跳，咬牙道：“局座！行动计划和路线临阵变更，那共党代表却好似未卜先知，精准避开了所有陷阱！这其中若无内鬼泄密，绝无可能！这内鬼，必定潜伏在参与会议的核心层！”

郑耀先站在一旁，面色凝重，心中却飞速盘算着祸水东引之策。他知道，沈醉的怀疑矛头很快会指向自己。

“局座，”郑耀先适时开口，语气沉稳而带着分析意味，“泄密的可能性确实存在。但卑职以为，这泄密之源，未必就出在我保密局内部核心。”

“哦？耀先有何高见？”毛人凤阴冷的目光扫来。

“局座请细想，”郑耀先不慌不忙，“中统叶秀峰那边，一向对此次重要和谈的安保工作由我保密局全权主导而心怀嫉恨，他们也有自己的一套情报系统。会不会是他们不知通过何种渠道，获悉了我方的‘惊蛰’行动计划后，故意泄露给共党，或者其关联人员？此举一石二鸟，既破坏了我们的行动，让局座您在上峰面前难堪，威信受损，又可借刀杀人，沉重打击我保密局！而且，行动组伪装的就是他“这岂不是他们事后撇清关系、嫁祸我方的绝佳障眼法？”毛人凤眼神闪烁，脸色愈发阴沉。他与中统头子叶秀峰积怨已久，互相倾轧、拆台早已司空见惯。郑耀先这番话，正中他内心最大的疑虑和痛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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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醉却在一旁冷笑：“郑处长真是心思缜密，很会为我们内部开脱！据我所知，郑处长在行动前曾单独去过新街口银楼，行为颇为蹊跷。而此后，共党方面似乎有所警觉，这又该如何解释？”

郑耀先似乎早有准备，坦然应对，语气中带着一丝被冤枉的愠怒：“沈处长！我去银楼是为了取回早先定制、准备送给陈婉仪小姐的礼物，此事陈次长也知情！莫非沈处长认为，国防部陈次长的千金也与共党有所牵连？还是沈处长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就要对自己同僚妄加揣测，行构陷之事？”他抬出国防部陈次长作为靠山，语气强硬，一下子将沈醉的质疑顶了回去。

沈醉一时语塞，脸色涨红。

“够了！”毛人凤烦躁地一摆手，打断了这场争执，“耀先的推测不无道理！中统那群王八蛋，什么龌龊事都干得出来！沈醉，你暂时放下内部调查，集中所有精力，给我狠狠打击中统在南京的嚣张气焰！特别是他们在城北的几个秘密联络点和把控的黑市产业，给我彻底端掉！我要让叶秀峰知道，跟我毛人凤玩这种下三滥的把戏，他还不够格！”

“是！局座！”沈醉只得咬牙领命，心中对郑耀先的恨意与怀疑却如毒藤般疯狂滋长。

随后几日，保密局与中统在南京爆发了多次小规模冲突和火拼，双方均有损伤，关系降至冰点，互相揭短、抓人，闹得乌烟瘴气，鸡飞狗跳。而郑耀先和刘铭章则在这混乱的旋涡和敌人内斗的掩护下，暂时得以喘息，再次于千钧一发之际，护卫了同志的安全，挫败了敌人的阴谋。

然而，刘铭章与苏晓晚在书铺的这次短暂而致命的“接触”，以及苏晓晚随后前往夫子庙的“异常”行踪，虽因其隐蔽性和后续的混乱未被当场识破，却依然被奉命严密监视的尤俊达手下记录在案，汇成了报告，放在了林寒的办公桌上。林寒仔细阅读着报告，手指轻轻敲击桌面，没有立刻表态，也没有发起任何询问，只是用红笔在“苏晓晚”、“书铺”、“夫子庙”等字样下划了细细的线，然后下达了新的指令：对刘铭章副处长及其所有已知的社会关系，包括已调离电讯处的苏晓晚，进行更严密、更专业化、更不引人注目的全方位监控与背景交叉分析。他相信，再狡猾的狐狸，只要持续活动，终会露出尾巴。

与此同时，郑耀先与陈婉仪的“婚事”再次被陈次长提上日程，催促完婚的意图愈发明显。郑耀先以“近期局势动荡，城内中统与我局冲突频发，需先全力稳固公务，确保后方无虞”为由，艰难地再次拖延，但已感到来自各方的压力越来越大，如同逐渐收紧的绞索。而那个神秘的“影子的影子”，在经历了此次失败后，似乎暂时蛰伏起来，但郑耀先和刘铭章都清晰地感觉到，他依旧如同一条冰冷的毒蛇，潜伏在最黑暗的角落，窥伺着下一次发出致命一击的机会。

鸡鸣寺的枪声虽已远去，许隽如教授也已安全转移，但金陵城上空，因和谈而暂时聚拢的乌云非但没有散去，反而因为保密局与中统的内斗，以及那隐藏在暗处的致命内奸，而显得更加波谲云诡，山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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