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令人咋舌的是,王府仆从沿路抛洒喜钱铜钱,甚至还有小巧的金银锞子,引得全城百姓争相围观捡拾,欢呼祝福之声震天动地,万人空巷。
萧煜亲自骑着骏马,身着大红喜服,前往别院迎亲。他俊美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意气风发与志得意满,看向花轿的眼神温柔而炽热。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将他失而复得的珍宝,迎回属于他们的家。
花轿之内,苏挽月凤冠霞帔,妆容精致绝伦,芙蓉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羞涩与幸福笑意,眼底却是一片沉静的冰湖。这场盛大的婚礼,是她一步步算计得来的果实,是她通往权力巅峰的加冕礼。
与外面的喧天锣鼓、盈街溢巷的喜庆形成惨烈对比的,是死寂沉沉的正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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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如玉穿着一身早已不合时宜的素白衣裙,如同一个被遗忘的游魂,站在窗前。窗外隐约传来的喜乐声、人群的喧哗声、甚至那震耳欲聋的鞭炮声,都像是一把把烧红的利刃,反复凌迟着她早已麻木的神经。
她想起自己当年大婚。虽是正妃,却因是父皇指婚,一切循规蹈矩,虽也隆重,何曾有过这般……近乎僭越的奢华与张扬?何曾有过这般万民同贺的场面?萧煜当年迎亲,虽也守礼,何曾有过这般毫不掩饰的欣喜与迫不及待?
“侧妃……享双俸……仪仗同正妃……”她喃喃重复着圣旨上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扎得她体无完肤。她这个明媒正娶的正妃,如今竟活得不如一个侧妃风光!
“呵……呵呵……”她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干涩而诡异,带着浓重的自嘲与绝望。她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那个形销骨立、眼神空洞的自己,再想象着此刻凤冠霞帔、受尽万千宠爱的苏挽月……
强烈的对比,如同最猛烈的毒药,瞬间冲垮了她最后的心防!
“噗——!”
一口殷红的鲜血猛地从她口中喷出,如同点点红梅,凄厉地溅落在她素白的衣襟上,也溅落在冰冷的铜镜上。
她看着镜中嘴角染血、面色灰败的自己,又看了看窗外那似乎永无止境的喜庆喧嚣,眼中最后一点光亮彻底熄灭,身体晃了晃,软软地瘫倒在地。
外面锣鼓喧天,她的世界却已一片死寂。
靖王府内,张灯结彩,宾客盈门,觥筹交错,恭贺之声不绝于耳。萧煜心情极好,来者不拒,饮了不少酒,眼神却始终清亮,带着满足的笑意。
新房里,红烛高燃,锦帐流苏。苏挽月端坐在铺着大红鸳鸯被的床榻上,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喧闹声,神色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沉稳而略带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房门被推开,带着一身酒气却更多是兴奋的萧煜走了进来。他挥退了侍立的丫鬟,亲自拿起喜秤,缓缓挑开了那方大红盖头。
烛光下,盛装的苏挽月微微抬眸,眼波流转,粉面含春,朱唇微启,那惊心动魄的美,让萧煜呼吸一窒,心中充满了巨大的满足与激动。
“月儿……”他握住她的手,声音低沉而深情,“从今往后,我们再也不用分开了。”
苏挽月垂下眼睫,露出一抹羞涩的笑意,轻轻依偎进他怀里,声音软糯:“嗯,妾身……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地陪着王爷了。”
锦帐落下,掩去一室春光。红烛噼啪,映照着交织的身影,缠绵而热烈。
萧煜沉浸在失而复得与终于给予心爱之人名分的巨大喜悦中,并未察觉,怀中之人那看似迷离的眸子里,一闪而过的,是如同寒冰般的冷静与算计。
而与这新房一墙之隔的正院,却如同另一个世界。
柳如玉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床榻上,无人问津。胸口的血迹已经干涸,变成暗沉的褐色。窗外隐约的喜庆乐声早已散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死寂与黑暗。
她睁着空洞的双眼,望着漆黑的帐顶,感觉自己的生命,也正如同这漫长的黑夜一般,一点点流逝,看不到丝毫光亮。
一边是锦帐春暖,恩爱缠绵。
一边是冷院孤寂,血冷灯残。
这靖王府的夜,从未如此刻般,将天堂与地狱,分割得如此清晰,如此残酷。苏挽月踏着柳如玉的尊严与爱情,终于登上了她梦寐以求的位置。
而属于柳如玉的真爱时代,伴随着那口呕出的鲜血,已然彻底落幕,只余下无尽凄凉,在这深宅大院中,慢慢凝固成永恒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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