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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赤脚医生手册（第2页）

一个让她浑身发冷的念头不可抑制地浮现：林昊此举，莫非是意有所指？他是在借献书之名，行警示之实？他所指的“疑难杂症”、“束手无策的生命”，难道……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扫过身旁的儿女——承乾、青雀、丽质……每一个都是她的心头肉。最后，那思绪不可避免地落回到了自己身上。

只有她自己最清楚，她这自小便有的气疾（注：史载长孙皇后患有气疾，类似于哮喘或支气管方面的疾病），近年来发作得越来越频繁，且一次比一次凶猛。每次发作时那窒息般的痛苦，只有她自己默默承受。御医们束手无策，只能用药调理，延缓发作，却无法根除。她甚至能隐隐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一点点被这顽疾侵蚀、掏空。

以前，她只将此视为自己的命数，不愿让李世民和孩子们过多担忧，总是强颜欢笑。可如今，林昊这看似无意的举动，却仿佛一道惊雷，劈开了她一直试图掩饰的恐惧！

“他知道了……他一定知道我的情况！他知道这气疾最终会……所以他才会拿出这本书，才会提到孙思邈！他是想借陛下之手，为我，或许……也是为了承乾、为了丽质他们，寻求一线生机！”

这个推断让长孙皇后瞬间如坠冰窟，又仿佛在无尽的黑暗中看到了一缕微光。

恐惧，是因为那层遮挡未来的薄纱被无情揭开，明确的死亡威胁似乎正一步步逼近。

希望，则是因为林昊带来的这本书和那个名字，指明了一条可能的生路！

两种极端情绪在她心中激烈冲撞，让她几乎站立不稳，脸色在刹那间变得苍白如纸。她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身旁的案几，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她必须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维持住作为皇后、作为母亲的端庄仪态，不让自己失态。

她看向丈夫，李世民也正担忧地望着她，显然察觉到了她的异常。夫妻连心，他或许也猜到了她心中所想。

她又看向林昊，那个带来真相与希望的年轻人。他依旧垂首而立，姿态恭敬，仿佛刚才只是完成了一次寻常的进献。

长孙皇后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那如同被紧紧抓住、几乎要停止跳动的心脏。她必须坚强，为了陛下，为了孩子们，也为了……那一线来之不易的、穿越了千年时光才递到面前的生机。

“二哥，”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却努力维持着平稳，“林先生献此宝书，又提及孙先生，实乃万千生民之福，亦是……我大唐之幸。”她将“我大唐之幸”几个字咬得稍重，目光与李世民深深交汇，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一刻，立政殿内暗流汹涌。一本医书，牵连起的不仅是国策，更是一位母亲、一位妻子对生命的渴望，以及对未来的奋力一搏。长孙皇后心中那份被紧紧抓住的窒息感，化为了无比坚定的决心——无论未来如何，她都要抓住这缕由后世之人带来的微光。

林昊的话语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石子，激起的涟漪在帝后二人心中形成了惊涛骇浪，却又被他们用惊人的默契与自制力强行压下。李世民与长孙皇后目光短暂交汇，无需言语，便已明了对方心中所想——林昊献书是假，借书示警、指明生路是真！而这生路，系于药王孙思邈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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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任何言语的挑破都显得多余且可能带来不必要的恐慌。李世民紧紧握了握长孙皇后的手，那力道传递着无声的安慰与决断。长孙皇后则微微颔首，苍白的脸上努力挤出一丝让人安心的浅笑，示意自己明白，也能承受。

就在这压抑的沉默即将蔓延开时，林昊适时地再次开口，仿佛只是提供了一个寻常的信息，声音平稳：

“陛下，据后世一些零散记载推测，近几年，孙思邈先生应当是在终南山一带隐居采药，精研医术。”

这句话如同指路的明灯！李世民眼中精光爆射，再无半分犹豫，他立刻沉声唤道：“张阿难！”

一直如同影子般侍立在殿外的心腹内侍监张阿难应声而入，躬身听命。

“你即刻挑选一队精明强干、身手敏捷的百骑司好手，亲自带队，前往终南山！无论如何，也要寻到孙思邈孙神医的踪迹！”李世民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务必将他‘请’回长安！记住，是‘请’！态度务必要恭敬！”

他略一沉吟，想到孙思邈淡泊名利的性子，又补充了最关键的一句：“若……若孙先生不愿随行，你可酌情，适当向他透露，朕手中得了一部汇聚后世医学精华、堪称旷古烁今的医道神书，其中诸多理念与法门，或能解他心中诸多医学困惑。朕相信，以孙先生对医道的至诚追求，闻此消息，必会心动！”

“老奴明白！定不辱命！”张阿难深知此事干系重大，甚至可能关乎皇后凤体安康，郑重领命，毫不耽搁，立刻转身出去安排。

安排完这最紧要的一步，李世民心中稍定。他小心地将那本《赤脚医生手册》收好，仿佛捧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然后对长孙皇后柔声道：“观音婢，我们回宫吧。”又看了一眼同样神色各异的子女们，“承乾、青雀、丽质，你们都随朕和你母后一起。”

“是，父皇（陛下）。”众人应道。

帝后带着皇子公主们先行离开了清晖园，返回后宫。那群重臣，如长孙无忌、房玄龄、李靖等人，都是人精中的人精，虽然帝后与林昊并未明言，但从那凝重的气氛、突如其来的寻医令，以及长孙皇后瞬间苍白的脸色中，他们或多或少都察觉到了一些东西——这恐怕不仅仅是为了推广医书那么简单，很可能与宫闱健康、乃至国本相关。在这种敏感时刻，最好的选择就是保持沉默，谨守臣子本分。于是他们也纷纷向林昊示意后，默然离去。

尤其是赵国公长孙无忌。

在离开清晖园，走在宫道之上时，他脑海中不断回闪着方才的一幕幕：林昊献书、陛下急寻孙思邈、妹妹观音婢那异常的脸色和强自的镇定……他猛然想起，自己这胞妹自幼便有的气疾，近年来似乎……愈发不容乐观了。只是她素来坚强，从不轻易示弱。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长孙无忌心中豁然开朗，之前所有的不解和细微的异常此刻都串联了起来！林昊献书是表，真正的目的，恐怕是想借孙思邈之手，为皇后治病！再联想到之前陛下和皇后坚持要解除丽质与冲儿的婚约，虽然有那份骇人的报告，但他心中总归存着一丝家族利益受损的不快与芥蒂。

然而此刻，当意识到这一切的背后，可能关乎着自己亲妹妹的生死时，那点因为退婚而产生的不舒服，瞬间显得那么渺小和可笑！他不由自主地回头，望了一眼立政殿的方向，仿佛能穿透宫墙，看到自己那正在与宿疾抗争的妹妹。

“只要观音婢能安然无恙……其他，都不重要了。”长孙无忌在心中长长地叹息一声，那最后的一丝芥蒂，也随着这声叹息，彻底烟消云散。他甚至开始觉得，若丽质那丫头真与林昊那小子有缘，或许……也并非坏事。毕竟，这个年轻人带来的，是连帝王家都渴求的生机与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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