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省委常委会议室。
相较于上午的临时通报会,此刻的会议室里,气氛更加微妙,甚至隐隐弥漫着一丝无形的硝烟味。上午是突如其来的震惊与肃杀,下午则是震惊过后,各方势力开始暗自角力的开端。
秦宇轩坐在主位,面色沉静如水。他左手边空着的椅子依旧刺目,而围绕这张空椅所引发的权力再分配,已然成为在座众人心照不宣的焦点。
“同志们,”秦宇轩主持会议,开门见山,“根据中央指示精神,结合我省实际情况,当前首要任务是稳定大局,确保各项工作平稳过渡。下面,请组织部孙部长就相关岗位的临时负责人安排,提出初步建议。”
组织部长孙晓斌扶了扶眼镜,打开面前的文件夹。他语调平稳,但字斟句酌,每一个名字的提出,都牵动着众人的神经。
“……魏海峰同志原分管的党群、政法、农业农村工作,建议暂时由秦宇轩同志直接负责,确保核心工作不断档。省委办公厅日常工作,由常务副秘书长李建国同志主持……”
“……省发改委主任张克俭涉案后,建议由现任第一副主任,王卓同志临时主持工作……”
“……安监局局长赵立波涉案,建议由党组书记、副局长陈卫东同志临时负责……”
“……北阳市市委书记一职,建议由市长李国涛同志临时主持市委工作……”
每一个建议的提出,都像是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石子。有人微微颔首,表示赞同;有人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也有人,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当孙晓斌的话音落下,短暂的寂静笼罩了会议室。
突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带着某种刻意的沉稳:“宇轩省长,晓斌部长,我谈点个人看法。”
众人目光汇聚,发言的是省委专职副书记高长河。他资历颇老,在魏海峰势头最盛时,也曾与其有过不少明争暗斗,如今魏海峰倒台,他的姿态似乎也悄然发生了一些变化。
“稳定大局,确保工作衔接,这个原则我完全赞同。”高长河清了清嗓子,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秦宇轩脸上,“不过,一些关键岗位,比如发改委,关系全省经济命脉,王卓同志虽然能力不错,但毕竟年轻,资历尚浅,在如此复杂的非常时期,能否真正稳住局面,挑起这副重担?我个人,持保留意见。”
他顿了顿,继续道:“还有北阳市,是我省经济重镇,李国涛同志主持政府工作是一把好手,但党政一肩挑,压力是否过大?是否考虑由省委另外选派一位经验丰富的同志,去加强领导力量?”
话语看似出于公心,关心工作,但其中蕴含的意味,在场的老江湖们都听得明白——高长河这是在质疑秦宇轩和组织部的安排,试图在关键位置上安插自己属意的人选,或者说,是在试探秦宇轩对人事安排的掌控力和底线。
会议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秦宇轩,想看他如何应对这第一次公开的、来自常委班子内部的挑战。
秦宇轩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他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然后不疾不徐地放下。他的动作从容,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长河同志的担心,有一定道理。”秦宇轩开口了,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非常时期,用人的确需要格外慎重。”
他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看向高长河:“但是,我们用人,更要看干部在关键时刻的实际表现和政治担当。王卓同志在发改委工作多年,熟悉业务,在几次重大项目和宏观调控中,都表现出很强的原则性和专业能力。李国涛同志在北阳工作期间,成绩有目共睹,熟悉当地情况,由他临时主持,最有利于北阳的稳定和发展。”
他的语气逐渐加重:“现在,中央纪委的调查还在进行中,陕东需要的是稳定,是团结,是心无旁骛地抓工作。而不是在这个时候,进行大规模的人事调整,引发不必要的猜测和动荡。组织部的这个初步方案,是经过慎重考虑,也是目前情况下最稳妥的选择。”
他环视一圈,最终目光定格在高长河脸上,一字一句道:“我相信,在座的绝大多数同志,都能理解并支持这个安排。个人的保留意见,可以记录在案。但现在,我们需要的是统一思想,统一行动。长河同志,你认为呢?”
没有激烈的争吵,没有拍桌子瞪眼,但每一句话都蕴含着强大的力量和坚定的意志。秦宇轩直接点明了高长河提议可能引发的后果,并将问题抛回给他,逼他表态。
高长河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他没想到秦宇轩如此强硬,直接将“团结”和“稳定”的大帽子扣了下来,堵死了他继续争论的空间。在目前这个敏感时刻,任何可能被解读为“不团结”、“引发动荡”的行为,都是极其危险的。
他干笑了一声,掩饰着尴尬:“宇轩省长说得对,大局为重,大局为重。我也就是提出一些个人看法,供大家参考。既然组织部和省委已经有了通盘考虑,我原则上同意。”
一场潜在的冲突,被秦宇轩以强硬而精准的方式,化解于无形。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仅仅是开始。高长河的试探被压了回去,但权力的真空已经出现,觊觎者绝不会只有他一个。接下来的博弈,将在更加隐蔽、更加复杂的层面展开。
秦宇轩面无表情地宣布进行下一项议题,仿佛刚才那短暂的交锋从未发生。
但他心里清楚,常委会上的硝烟,虽然散去,却预示着,真正的较量,已经从魏海峰的倒台,转向了如何瓜分和重整他留下的政治遗产。而他,必须牢牢掌控住这场重新洗牌的主导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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