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甜腥的气息甫一入鼻,墨羽便感觉自己的神魂仿佛被浸泡在了温热的糖浆之中,粘稠而迟钝。
他第一时间屏住呼吸,催动体内灵力形成护体罡气,试图将这诡异的雾气隔绝在外。
然而,这雾气竟如跗骨之蛆,无孔不入,竟能透过灵力屏障,丝丝缕缕地渗入他的识海。
一种前所未有的烦闷与躁动,自心底最深处毫无征兆地滋生。
过往修炼中早已被斩断的凡俗念头,此刻竟如同雨后春笋般疯狂冒出头来。
对力量的渴望,对长生的执念,甚至是一些早已遗忘的、少年时的微末情绪,都被这雾气无限放大,搅得他心神不宁。
“墨师兄,小心!”
白若薇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紧随墨羽之后踏入了裂隙。
她的话音未落,怀中那本古朴厚重的《万象符典》便起了异动。
没有风,书页却“哗啦啦”地自行翻动起来,速度之快,几乎带起了残影。
最终,书页猛地定格,停在了一处被朱砂标记过的特殊条目上。
白若薇的目光落在其上,瞳孔骤然收缩。
四个古篆大字,仿佛带着某种不祥的魔力,烙印在她的眼底——情劫镜域。
她的指尖下意识地抚上那四个字,触感冰凉,却仿佛有一股灼人的力量顺着指尖窜入心脉,让她浑身一颤。
身为玉瑶宗百年不遇的天才,她博览群书,对宗门典籍了如指掌。
《万象符典》中记载的每一个符阵、每一处禁地,她都烂熟于心。
然而,唯独这“情劫镜域”,典籍中语焉不详,只在末尾处用血色朱砂批注了一行小字:“非大毅力、大智慧者,入之必为心魔所噬,万劫不复。”
就在此时,第三道身影,林远萧,也沉着脸步入其中。
他没有像墨羽那样立刻构建防御,也没有像白若薇那样被异象所惊,而是第一时间选择了探查。
他双眉紧锁,指尖迅速掐动一个繁复的法诀,一缕精纯至极的灵力化作无形的触须,向着四周的岩壁与虚空探去。
他修行的《青元一气诀》最擅感知,平日里方圆十里的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的灵识。
然而这一次,他的灵识触须甫一离体,便如泥牛入海,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没有受到攻击,没有被格挡,而是被一种更加诡异的方式……吞噬了。
林远萧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的眼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硬生生挖走,然后扔进了一片永恒的黑暗。
更让他毛骨悚然的是,在灵识被吞噬的最后一刹那,他分明感觉到了一股冰冷、贪婪的窥视感,仿佛黑暗深处正有一头饥饿了千年的凶兽,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们这三个主动送上门来的“点心”。
“不对劲,”他压低声音,声音干涩,“这里的空间在‘吃’我们的灵力。”
几乎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走在最前方的墨羽突然发出了一声闷哼,身形微微一晃。
一股难以忍受的灼痛,毫无预兆地从他的左眼深处爆发开来!
那痛楚仿佛一根烧红的烙铁,狠狠刺入了他的眼球,又像是有一只手,要将他的眼珠从眼眶中活活剥离。
金色的光芒不受控制地从他左眼瞳孔中溢出,瞬间穿透了浓稠的甜腥雾气。
“逆命之瞳”……自行开启了!
墨羽甚至来不及压制这股失控的力量,眼前的世界便轰然破碎。
粘稠的雾气、幽暗的岩壁、身后的同伴……一切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三幅破碎而又清晰得可怕的画面,如同惊雷般接连炸响在他的脑海中。
第一幅画面,是在一片燃烧着熊熊烈焰的废墟之上,白若薇一身白衣被鲜血染透,气息微弱地倒在他的怀里,她那双往日里清冷如秋水的眸子此刻却写满了决绝与不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一枚破碎的玉符按入他的掌心。
第二幅画面,是在漫天冰雪的极北之地,林远萧的妹妹,那个总是跟在他身后、巧笑嫣然的林婉儿,浑身覆盖着一层致命的寒霜,生机断绝。
而他自己,正双目赤红地拥着她冰冷的身体,仰天发出无声的咆哮,一头黑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霜白。
第三幅画面最为模糊,只有一片无尽的黑暗。
他感觉自己正紧紧抱着一个人,那人的身体柔软而温暖,却同样在飞速流逝着生命的气息。
他看不清对方的脸,却能感受到一种撕心裂肺的悲恸,仿佛失去了自己整个世界。
三幅画面一闪而逝,前后不过一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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