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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绝非如此（第2页）
“倘若只为享乐纵欲，动辄召集乐工舞者大兴排场，劳民伤财，自然应当谴责。”
“但若是用于祭祀英魂、激励军心，所需之乐舞庄重肃穆，出于公义，那便是正当之举。”
“至于百姓自娱自乐，或月下踏歌，或节庆起舞，不过寻常生活之情趣，既不扰民，也不费财，又岂能加以禁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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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曾随太子一同参与靖灵殿与英灵碑祭祀仪式的亲历者，相里季不得不承认：若那一日庄严盛典之中没有钟鼓齐鸣、舞影翩跹，气氛必定黯然失色，难以凝聚万民敬仰之心。
少了乐舞的仪式，就如同无风之旗、无声之雷，虽有形而无神，威仪顿减。
由此可见，乐舞确有其不可或缺的意义，绝不能一概抹杀。
在认同了太子扶苏提出的第一层见解之后，相里季目光微动，忍不住问道：“殿下先前提到，墨子‘非乐’之因有二，不知其二为何？”
老实讲，身为墨门弟子，他深知墨子主张“非乐”。
历来师长所授，皆谓墨子认为王公贵族沉迷歌舞，耗时废政，于治国无益，故当禁止。
除此之外，从未听闻另有深意。
无论是前任钜子，还是其他墨家前辈，在讲解“非乐”宗旨时，也都只强调这一点。
因此他在向太子阐述此论时，亦仅提及此由。
可如今太子却言另有缘故，显然此乃其独立思辨所得。
扶苏略一停顿，神情凝重地开口：“第二个原因，实乃孤之推断。”
“但倘若此推断成立……”
“那么所谓‘乐舞耗时费力，不利于国’，反而只是表面理由。”
“墨子之所以坚决反对乐舞，其根本所在，恐怕并非仅仅针对奢侈之风。”
“而是意在动摇周公所立之礼乐根基。”
“说得更透彻些——墨子真正的目标，是破除周公所创的礼乐制度。”
“比如古时周公制定礼乐，天子可用八行八列，共六十四人舞于庭；诸侯则用六行六列，三十六人；大夫四行四列，十六人；士仅两行两列，四人起舞。”
“再如，当年周公所定：天子设九鼎配八簋，诸侯七鼎六簋，大夫五鼎四簋，士则三鼎二簋，各有等差。”
“由此可见，单凭舞者人数之多寡，礼器数量之大小，便足以看出一人地位尊卑、身份高低。”
“而周公正是借着这一套层层递进、条理分明的礼乐规制，将众人划分为不同等级，使人与人之间有了上下之分、贵贱之别，从而建立起一个秩序井然的社会格局。”
“最终使整个周朝表面看来，仿佛是钟鼓和鸣、礼仪有序的太平盛世。”
……
“可在这看似温文尔雅的礼乐帷幕之下，实则暗藏着森严的等级制度与宗法纲常。”
“而这，恰恰与墨家主张的‘兼爱’理念背道而驰！”
“因此，墨子才提出‘非乐’，意在彻底否定周公所立的礼乐体制。”
“因为那套尊卑分明的社会结构，其根基正是建立在礼乐差异之上。”
“只要将乐舞这一象征身份的外在形式铲除，那么由周公开创的等级秩序便会动摇大半。”
“到那时，无论天子、诸侯，还是卿大夫，都无法再通过舞者行列的规模来彰显自己的权势与尊荣。”
“如此一来，在音乐与舞蹈面前，上至君王，下至黎民，皆归于同等。”
“这正是向墨子心中‘人人相爱、无有差别’的理想更进一步！”
“这便是儿臣推测墨子主张‘非乐’的第二层深意。”
太子扶苏话音落地，对面的相里季瞠目结舌，久久不能言语。
就连身旁端坐的秦王嬴政，眉宇间也掠过一丝惊异。
只因太子此言所揭示的缘由，实在太过震撼人心。
须知周公何许人也？
那是史册称颂“一年平乱，二年克商，三年平奄，四年封诸侯，五年营洛邑，六年作礼乐，七年还政成王”的千古圣贤！
若说周文王姬昌为周室奠基，周武王姬发开国创业，
那么周公便是撑起江山、安定社稷的擎天之柱。
若非他摄政辅幼主，年少的成王如何稳坐天下？
更何况当时管叔、蔡叔、霍叔勾结殷遗贵族武庚，联合东夷叛乱，局势危如累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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