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晔仍不情愿,他想跟魏元瞻留在这。
不等他开口,那双神气的眉眼掠过来,目含催促。他犹犹豫豫转头,猝然听见旁的马蹄声靠近,眸光一下投往前路,聚精会神。
视线里隐约有人影在晃,武垚执酒囊的手举起来,松垮垮地揉把眼睛。前面是三个人,身姿笔挺,容貌却像隔了一团棉花,探究不清。
前几日,他从一位贵人那儿得来些银钱,向营中告假数日,流连城内。
许是那笔银子收得并不心安,此刻见附近有人围堵,冷不丁警醒了些,甩了甩脑袋,把手垂向马侧。
不料他会这时出现,魏元瞻眼里露出惊讶,随即与长淮二人交换眼神,又对武垚做了副撤退的手势。
这是军中最基础的比划,武垚瞳仁猛缩,下意识大喊:“你们是何人?”
话即出口,魏元瞻咬牙低骂了声蠢货。双腿一夹马腹,忽然见寒光朝他飞跃而来,肩膀蓦地偏转,尖利的白刃携风擦过,呜啸着钉入树干。
霎那间,林中鸟兽扑棱翅膀,带着惊觉的意味,“啪”一声穿破了寂静。
魏元瞻回脸怒视武垚,兰晔勒马顾忌身后,长淮已率先追了出去。
原本守在武垚居处的人马很快涌过来了。
冷箭自背后袭击不断,因不知魏元瞻的身份,只当作同伙,没有手下留情。
武垚吃了酒,刀法极不稳重,却记着逃命,马蹄急促地冲进了霞色里。
埋伏的人不止七八个,无一庸才。如果只为了击杀一小小兵卒,不必费这般干戈。
魏元瞻臂上、肩膀被翎箭刮破,袖袍也叫刀割断了,瞧上去尤为狼狈。兰晔顾不上许多,连忙推了魏元瞻一把,说道:“爷你先走!”
魏元瞻没太理他。和这群人周旋,他像在战场上厮杀一般,招式狠戾,却没下死手。
那行人似有察觉,交缠多时,他们领头者突然吹了一记嘹哨,所有刀锋在“锵”声后一刹收势,向密林中撤去。
隔了会儿,魏元瞻才松开手里的刀,回头看兰晔披头散发,忍不住笑了一声,手掌扶了扶他的肩膀:“可还好?”
兰晔擦把脸,染血的头发被随便糊到颈后,咧嘴答应一句:“他们要是胆肥些,我还能再跟他们干两天。”
“德性。”魏元瞻嗤笑,二话不说翻上马,往长风营疾驰。
半路遇见长淮带人赶来,急忙勒住缰绳,问道:“武垚呢?”
长淮面色踟蹰,魏元瞻没功夫听他讲,径自打马回营。
到了营中,魏元瞻掀开军帐,模糊的烛光下,武垚一张脸几无生气,简直像具尸体停在殓房。
军医瞧人进来,有些束手地站起身:“魏指挥……”边上撂着几支翎箭,是从武垚身上取下来的。
魏元瞻脚步停顿,缄默了一阵,随后折背出去,独自站在外面,将滞闷的气息排遣掉。
月色深浓,晚风吹动衣袍,发出些恼人的声响。
长淮跟了出来,窥着主子一脸沮丧的神色,踌躇道:“军医未至前,我擅自问了武垚,是否知道何人欲加害于他。他口齿不清,手中却紧紧攥着此物。”
魏元瞻低眼去瞧,片刻,将东西接到掌中。
是枚绣囊。
女子之物,魏元瞻接触有限,却也能从面料上摸出来,此非寻常人家制得了的。
长淮琢磨着问道:“爷,是在宫里发生了何事吗?”
自打皇宫里出来,他一天都没怎么说话,除此之外,还对个普通兵士格外上心。
魏元瞻并不十分确定林中之人就是皇后的鹰犬,知柔的身世亦不可透露旁人。
是故,面对长淮,他只好摇一摇头,眸光睇一眼身后:“给他安葬了吧。”
说完没有别的交代,去帐中拿了干净衣裳,又跨了马,身形逐渐化为一星墨点消失在辕门外。
京郊的山林多,最邻近长风营的小河长年以来被这些军士所占,前往浣洗的百姓愈发少了,越是深处,越冷清得吓人。
魏元瞻蹬着一双高筒革靴,一只手拎着换好的衣物,踱到马旁边,将衣裳随意塞进鞍袋,继而牵过缰绳,大步朝道路上走,草叶在他脚下沙沙作响。
倏然,鼓点似的马蹄声自远处奏起,待它越来越近,他一扬脸,看见了知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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