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匹抢来的劣马驮着几乎散架的李默和气息微弱的阿斗,深一脚浅一脚地,总算蹭到了“刘”字大旗下。
与其说是冲至,不如说是瘫倒过去。
眼前人影幢幢,似乎有很多人围了上来,惊呼声、脚步声乱成一团。
李默的视线模糊不清,耳朵里像是塞了一团棉花。
只能听到自己粗重得像破风箱一样的喘息声和心脏快要跳出胸腔的轰鸣。
“子龙!”
一个带着哭腔、无比熟悉又充满急切的声音穿透了这片模糊,是刘备!
李默努力聚焦视线。
看到刘备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人群中冲出来,脸上的担忧、焦虑、庆幸各种情绪混杂,眼圈通红,泪水已经糊了满脸。
“主公…”李默张了张嘴,发出的声音嘶哑得吓人。
他想下马,但身体根本不听使唤,只是晃了一下,就要往下栽。
旁边伸来一双强健有力的手臂,一把扶住了他。
是关羽。
他那张一贯枣红沉稳的脸上,此刻也写满了震惊和动容。
另一边,张飞的大嗓门带着罕见的颤抖:
“俺的娘!子龙!你…你这是从血池里捞出来的吗?!”
李默这才有空低头看了一眼自己。
好家伙,征袍早就看不出原本颜色,被暗红和污黑浸透,沉甸甸地贴在身上。
臂甲裂了,肩甲歪了,露出底下翻卷的皮肉和凝固的血痂。
浑身无处不痛,骨头像散了架一样。
但他顾不上这些,用尽最后一点力气,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那个温热的小包裹——
襁褓早已松散,阿斗小脸青紫,哭声微弱得几乎听不见,但总算还有口气。
“主公…幸不辱命…公子…公子无恙…”
他艰难地将阿斗递向刘备,声音里带着完成使命后的虚脱,以及…深深的愧疚。
“末将无能…未能…未能护得糜夫人周全…夫人她…为保公子…投井…捐躯了…”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哽咽了。
糜夫人决绝投井的那一幕,再次狠狠撞击着他的心神。
刘备颤抖着双手,近乎虔诚地接过儿子。
紧紧抱在怀里,低头用脸颊贴着儿子冰凉的小脸,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泪如雨下:
“我儿…我儿无恙…无事就好…无事就好…”
他抱着阿斗,反复确认孩子还活着。
那份失而复得的狂喜和后怕交织,情感真挚无比,看得周围将士无不鼻酸。
然后,他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几乎要挂在关羽身上的李默。
那目光里,有感激,有痛惜,有震撼。
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极其复杂的情绪在剧烈翻腾。
下一秒。
刘备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包括早有心理准备的李默,都目瞪口呆的举动!
只见他猛地将刚刚接过来、还没抱热乎的阿斗,高高举过头顶!
脸上那种父爱柔情瞬间被一种极致的愤怒和痛心取代!
“都是因为你这个小孽障!!!”
刘备的声音凄厉无比,带着哭腔,却又充满了某种戏剧性的爆发力。
“就为了你!就为了你这孺子!几乎损折我一员擎天保驾之大将!”
“留你何用!不如摔死了干净!!!”
话音未落,他双臂猛地向下发力,竟是真的要将阿斗狠狠摔向地面!
“主公不可!!!”
“大哥!!!”
“使不得啊!!!”
刹那间,现场炸开了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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