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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6章 暗夜潜行（第1页）

黎明前最浓重的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彻底浸透了辉冠圣城。内城区，光耀旅店那栋巍峨的建筑，如同一座被无形力场隔绝的孤岛，死寂地矗立在仿佛能吞噬光线的夜色中。窗外，那些由高阶神术加持、号称永恒不灭的圣光街灯，此刻散发出的光芒也显得异常黯淡和勉强，仿佛被无形的黑暗挤压着，只能在自己周围投下一圈圈病态的光晕，反而将建筑物投下的阴影衬托得更加深邃、扭曲，如同潜伏的巨兽。

套房内，晏秋布下的岩土壁垒结界，如同一个厚实而沉默的巨茧，将内外隔绝。结界内部，空气仿佛凝固了，只能听到彼此压抑到极致的呼吸声、心脏在胸腔内沉重而急促的搏动声，以及壁炉中最后几块焦黑木炭偶尔爆裂发出的、如同垂死呻吟般的噼啪轻响。

洛川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像，静立在巨大的七彩琉璃窗前。他的背影挺拔如山岳，却透着一股引而不发的、令人心悸的张力。他的灵觉以前所未有的精度扩张开来，如同无数条无形的、敏感的触须，以房间为中心，向着四周的黑暗小心翼翼地蔓延、探查。他清晰地“看”到——街道对面那家早已打烊的武器店屋檐下的阴影里，两道如同石像般凝固、却散发着鹰隼般锐利目光的气息；远处钟楼某个废弃窗口内，一丝几乎与建筑本身融为一体的、冰冷的能量波动；甚至旅店内部，楼下大堂、楼梯转角、乃至他们这层走廊尽头的杂物间内，那几道虽然极力掩饰、却依旧带着圣殿特有光明烙印的监视视线！这些视线如同附骨之疽，死死地锁定着这个房间，充满了耐心、审视，以及一丝越来越明显的、不加掩饰的压迫感。

寅时三刻，正是夜色最深、万物沉寂、人体最为困顿的时刻。

一直如同真正融化在房间最深邃阴影中的霜见，其存在感微弱到几乎与空气无异。此刻，她周身那完美的隐匿力场产生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一道凝练如丝、冰冷如刃的精神波动，精准地传入洛川的脑海深处：“主人，旅店东侧，第三条堆满废弃酒桶和破损家具的小巷深处，靠墙根处，有一个被湿滑青苔和腐烂木板半掩的、生锈的排水格栅。其下方通道狭窄曲折，腐臭扑鼻，但可巧妙避开东西两侧三个主要明哨和至少五处能量感应节点的覆盖范围。出口在两条街外‘观星者旅店’后巷一个同样隐蔽的垃圾倾泻口内。但需精确计算两队交叉巡逻圣殿武士的间隙，误差不能超过三息。‘老哈默’的信息已确认，目标此刻正在旅店地窖最里间的酒桶后休息，气息平稳绵长，似在假寐等待。外围新增监视点三处，两点在对面屋顶，一点在街角流浪汉棚屋，均有高手坐镇，魔法力量和战斗力均都不弱。”

“按计划行动。”洛川的精神回应没有丝毫犹豫，冰冷而决绝，如同出鞘的利刃。

没有多余的言语，甚至没有眼神的交汇。套房的橡木房门被一股柔和而精准的暗劲推开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一道淡若无物、几乎与流动的黑暗融为一体的虚影，如同被风吹散的青烟，悄无声息地滑出，瞬间便融入了走廊尽头那片吞噬光线的阴影之中，正是霜见。她的潜行术已臻化境，即便在圣殿布下的天罗地网中，依旧找到了那稍纵即逝、近乎不存在的破绽。

房间内，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踱步，沉重得令人窒息。南吕焦躁地反复握紧又松开的拳头上，隐隐有赤红的火苗不受控制地窜出，将空气灼烧出细微的扭曲；雩风绝美的侧脸在微弱的光线下如同冰雕，指尖无声凝结出的冰晶，形态变幻不定，折射出冰冷而锐利的光芒；殷春和嘉月闭目凝神，周身分别荡漾着充满生机的翠绿光晕与跳跃不定的白金电弧，全力调整着自身状态；晏秋如同亘古存在的山岳，沉稳地坐在房间中央，双掌虚按地面，浑厚的土黄色光芒如同呼吸般明灭，维持着结界与外界压力的微妙平衡。

约莫一炷香极其难熬的时间过去，霜见那独特的精神波动再次如同冰冷的溪流，注入洛川的识海：“安全抵达。地窖入口有简易预警结界，能量频率与酒窖本身的防腐法阵交织，已绕过。见到老哈默，确系矮人，外貌与盟约密档描述一致：左脸颊有陈旧刀疤，似猛兽利爪所致，右手缺尾指，断口平整。对盟约暗号反应正确。密道……入口尚存，但被一块目测超过万斤、与岩壁几乎长死的巨岩封死，强行开启，动静极大。更关键的是，通道深处百丈左右，有微弱但极其异常的能量波动弥漫，性质阴寒、混乱，带有空间褶皱的迹象，情况不明。老哈默言，此道乃先祖所辟，已废弃近百年，内部结构不稳，能否通行……未知。”

情况比预想的更糟糕。密道不仅物理阻塞，内部能量环境也充满未知风险。

洛川眼中寒光一闪，瞬间权衡利弊。强行突破城门，必然引发大规模血战，彻底暴露行踪。而密道，虽险象环生，却尚存一丝隐秘通行的可能性。

“准备转移。晏秋，结界维持到最后一刻，制造我们仍在房内的假象。雩风，准备大型‘镜花水月’幻象，覆盖整个套房内部景象，要足以以假乱真，至少维持半刻钟。其他人，收敛气息，随我行动，如影随形，不得有误！”洛川的命令通过精神链接瞬间传达。

片刻之后，光耀旅店三楼那扇面向主干道的七彩琉璃窗，其表面微不可察地闪过一片极其短暂、如同平静湖面被微风吹皱般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扭曲光影，窗内景象依旧，甚至能看到“洛川”静立窗边的模糊背影。而实际上，套房内，洛川等人的真实身影已被一层由雩风耗费大量精神力构筑的、完美模拟出房间内静态景象的冰晶幻象所覆盖。他们的本体，则在雩风同时施展的、一小片扭曲光线与温度的寒雾匿形掩护下，如同溶入阴影的流水，悄无声息地滑出房门，沿着霜见以暗影标记出的安全路径，迅捷而精准地向旅店后方复杂的佣人通道和货物楼梯移动。

他们的行动快如鬼魅，配合默契到了令人咋舌的地步，充分利用了建筑结构的每一个阴影死角、巡逻队脚步声交替的短暂间隙。然而，就在他们即将抵达旅店后厨那扇通往小巷的、锈迹斑斑的铁门，与如同从墙壁阴影中剥离出来的霜见汇合的一刹那——

“嗡——！！！！！”

一声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本源的、低沉却仿佛能撕裂耳膜的嗡鸣声，猛地从圣殿骑士团驻地方向传来！那声音充满了威严、急促与警示意味！紧接着，一道无比粗壮、凝练如实质、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磅礴圣力的金色光柱，如同撕裂夜幕的审判之剑，冲天而起，在内城区的上空轰然炸开，化作一个直径超过百米、缓缓旋转、散发出无尽威压的辉光圣徽图案！璀璨的金光瞬间将小半个内城区映照得如同白昼！

最高级别的战争警戒信号！

“被发现了？！”南吕瞳孔骤缩，周身压抑的烈焰斗气几乎要失控爆发。

“不对！信号源在旧城区！是凋零神殿方向！”洛川目光如电，瞬间判断出方位，“那边出大事了！”他心中凛然，是那黑袍死灵法师的据点被端了？还是……仪式提前发动了？

几乎在这惊天动地的警戒信号升起的同时，旅店周围那些潜伏的监视点气息，瞬间剧烈地紊乱、躁动起来！大部分强大的气息毫不犹豫地化作道道流光，朝着旧城区的方向疾驰而去！只剩下少数几道相对较弱的气息，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天赐良机！走！”洛川当机立断，低喝一声，如同挣脱枷锁的猎豹，带领众人化作数道模糊的残影，冲入旅店后巷那充斥着馊水味和腐烂垃圾的黑暗之中。霜见早已矮身在那堆散发着恶臭的杂物旁，巧妙地挪开几个空木桶，露出了下面一个被厚厚污垢覆盖、边缘已经锈蚀变形的生铁格栅。她双手覆盖着一层幽暗的能量，轻易地将重达数百斤的格栅无声提起，露出下面一个仅容一人通过、黑黝黝、不断向上翻涌着刺鼻霉味和阴冷潮气的洞口。

“快！下去！注意脚下，很滑！”霜见语速极快，率先如同灵猫般滑入那深不见底的黑暗。洛川等人没有丝毫犹豫，鱼贯而入。晏秋最后一个进入，反手一挥，一股浑厚精纯的岩土之力包裹住格栅，将其精准地恢复原状。

地道内，是另一个世界。光线瞬间被吞噬，伸手不见五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扑面而来，带着一股混合了百年积尘、腐烂有机物、阴湿岩壁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陈旧腐朽气息的味道，直冲鼻腔，令人作呕。空气潮湿冰冷，仿佛能拧出水来。脚下是长满滑腻青苔、凹凸不平的石阶。霜见指尖跃动起一簇幽蓝色的、散发着冰冷光芒的暗影冷焰，勉强照亮了前方不过数米的范围。狭窄的通道仅容一人弯腰通行，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向下行进了约数十米，通道稍微变得宽敞了些，前方出现一个约莫十平米见方的、由天然岩洞改造而成的石室。石室中央，一个身材极其矮壮、穿着沾满油污和陈年酒渍的皮质围裙、满脸虬结的络腮胡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左脸颊上一道狰狞疤痕在幽蓝冷焰下更显凶悍、右手明显缺了一根尾指的矮人，正提着一盏散发着昏黄光晕、灯油味刺鼻的旧油灯，等在那里。正是老哈默。他那双藏在浓眉下的眼睛，如同两颗经过打磨的黑曜石，锐利、警惕。

“星辉令！”老哈默的声音沙哑得如同两片生锈的铁片在摩擦，没有任何寒暄，直接伸出了布满老茧和伤疤的大手。

洛川立刻取出那枚温热的令牌。老哈默一把抓过，凑到油灯下，极其仔细地摩挲着令牌上每一道星辰轨迹的凹槽，尤其在那颗微小的、仿佛内蕴星河的宝石上反复按压感受，半晌，才点了点头，将令牌抛回给洛川，语气急促而低沉：“跟我来！快点！上面的动静太大了，这条老路荒废太久，怕是也被人惦记上了，不安全！”

他转身走向石室一侧看似毫无异常的岩壁，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在一块略微凸起的岩石上按照特定顺序用力按压了几下。“嘎吱吱——”一阵令人牙酸的机括声响起，一块重达数千斤、与周围岩壁颜色纹理完全一致的巨石，缓缓向内旋转，露出了后面一个更加狭窄、向下倾斜角度更大、黑暗如同巨兽喉咙般的洞口！一股更加阴冷、带着淡淡硫磺味和某种仿佛沉淀了无数岁月的、若有若无的陈旧血腥气的气息，如同实质般从洞内涌出。

“这条密道，是俺们矮人祖先在‘大崩塌’那个混乱年代偷偷挖的，比上面那群神棍建的圣殿年头还老得多！”老哈默一边带头钻入那令人不安的洞口，一边语速飞快地解释，“它连着旧城底下那些早就废弃的、闹鬼的下水道系统，还有一部分是古代开采殆尽的矿坑。按老地图看，理论上能一直通到城外西边那片鸟不拉屎的黑水沼泽。但是最后大概一里地的那段，百年前一次大地震，被塌下来的山体巨石给堵死了，结结实实。”他啐了一口，“而且，不瞒你们说，最近这下面不太平，夜里有时候能听到奇怪的抓挠声和低语，感觉有啥不干净的东西在暗处活动，能量场也乱得很。你们……确定真要硬着头皮走这条路？”

“我们没有更好的选择。”洛川沉声道，毫不犹豫地紧随其后。

通道内异常寂静，只剩下众人压抑的呼吸声、衣物摩擦岩壁的窸窣声。通道蜿蜒向下，岔路极多。老哈默对路径极为熟悉。空气中那股淡淡的硫磺味和血腥味时浓时淡。更令人不安的是，两侧的岩壁上开始出现一些绝非自然形成的痕迹——深深的刮痕、大片早已干涸的喷溅状污渍；甚至还有一些模糊的、用暗红色颜料描绘的诡异符号。

“嘿，”老哈默突然压低声音，“明宇那小子，让俺给你们捎句话，‘小心那些穿得跟乌鸦一样的家伙，他们在找一把不该存在的钥匙，打开了不该打开的门。’还有一句是：‘沼泽地里看到的月亮，倒影可能是假的，别傻乎乎往里跳。’”他顿了顿，“钢芯裁决者那档子事，裴济家那个老三，裴浩云，是吧？圣殿和神教那帮孙子，像发了疯的鬣狗一样找了他好几年了。听说，那小子身上，有他们必须搞到手的东西，关乎一个什么……狗屁倒灶的‘净化仪式’。”

黑袍乌鸦？钥匙？不该打开的门？沼泽的假月亮？净化仪式？老哈默的话看似粗俗零碎，却像一块块拼图，与之前的警告严丝合缝地对应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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