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夜里,秋山在浓稠的黑暗中沉默伫立,山脚下却突兀地亮起连绵火把。三千精兵如暗潮般涌至,铠甲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行动间却寂静无声,只闻靴底踏过碎石的细响。
宋贺彦勒马停驻,玄甲上沾着夜露。他刚翻身下马,一道身影便如燕般从山道旁的树影中掠出——
“露露!”
赵忻几乎是扑过来的,带着山间夜风的凉意,结结实实地撞进秦雅露怀里。两个姑娘抱作一团,赵忻把脸埋在她肩窝,声音闷闷的:“大半个月了!你们终于到了!”
秦雅露被她撞得后退半步,笑着拍她的背:“三千人马行军,哪能像你们轻功赶路这么快?”她借着火把的光打量赵忻,眉头微蹙,“瘦了。在山里没好好吃饭?”
“哪有!”赵忻抬头,眼睛在火光下亮晶晶的,“顾云骁盯得可紧了,一顿都不能少。”说着却更紧地搂住秦雅露的腰,小声嘟囔,“就是想你了嘛……”
一旁,宋贺彦与顾云骁对视一眼,默契地移步至不远处。
“如何?”宋贺彦解下佩剑,倚在一棵老松上。
“入口已找到,机关也摸清了。”顾云骁言简意赅,“山上已布下三道暗哨,东、西两麓各有伏兵。你带人接手后,可再设两道明岗。”
宋贺彦颔首,目光扫过夜色中沉默列队的士兵:“三千人,够封山了。明日寅时换防,辰时前可成合围。”他顿了顿,“她俩……真要跟下去?”
顾云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火把跳跃的光晕里,赵忻正手舞足蹈地说着什么,秦雅露含笑听着,偶尔伸手替她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
“秦二小姐对机关的见解,我们比不上”顾云骁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至于秦三小姐……有她在,下面若有什么毒瘴机关,才能破解。”
宋贺彦沉默片刻,终是无话可说。只能点点头。
待两边叙话暂歇,四人一起走到那方青石台前。火把的光将石台上的纹路照得清晰,向下延伸的洞口幽深不见底,往外渗着阴冷的地气。
秦雅露蹙眉端详那洞口,又仰头望了望高耸的山体:“这入口……怎是从山顶往下走?确定是藏宝地,不是古墓?”
赵忻正检查绳索,闻言扭头,眼里闪着狡黠的光:“不然呢?把宝藏挂山顶上,逢年过节上来拜拜?”她凑近秦雅露,压低声音,语气却满是调侃,“怎么,我们敢解剖尸体的露露大夫,怂了?”
“谁怂了!”秦雅露瞪她,袖中的手却悄悄攥紧了,“去就去!我还会怕这些?”
赵忻噗嗤笑出声,揽住她的肩轻轻拍了拍:“是是是,我们露露最勇敢了。”她正色几分,指了指顾云骁,“放心,他打头阵,”又指向宋贺彦,“宋少将军断后。我陪你走中间,保证寸步不离——这样总行了吧?”
秦雅露悄悄吞咽了一下,在心里把学过的药理、毒经、急救术全过了一遍,又默念了三遍“我是穿越女主我有光环”,这才深吸一口气:“什么时候下去?”
“你们连日赶路,先歇一晚。”赵忻替她掸去肩头的落叶,“明日辰时,天亮透了再下。”
秦雅露一听还有一整夜缓冲,心下顿时一松。连日奔波的疲惫如潮水般涌上,她掩口打了个小小的哈欠:“行……那我去眯会儿。”
顾云骁也对宋贺彦道:“贺彦,让你的人也休整吧。山防明日交接。”
宋贺彦颔首,召来副将低声吩咐几句,这才带着秦雅露去临时帐篷各自歇息。
翌日寅时将尽,晨光未露。
四人收拾妥当,聚在洞口。宋贺彦检查完佩剑,抬眼问道:“要带多少人手下去?”
赵忻正在最后清点包裹里的火折、绳索和干粮,头也不抬:“就我们四个。这种地方,人多反倒掣肘。”
宋贺彦与顾云骁对视一眼,后者微微颔首。
“好。”宋贺彦转身走向不远处待命的亲卫队长,低声交代了几句。那队长抱拳领命,迅速退去安排。
不多时,他折返回来,玄甲在熹微的晨光中泛着冷色:“安排妥了。山上山下皆已戒严,擅入者格杀。”
赵忻与秦雅露也已背好了掩饰用的行囊,里面是衣服等,看着多实则轻巧。
顾云骁接过亲卫递来的火把,率先走向洞口。跃动的火光映亮他沉静的侧脸,也照亮了向下延伸的、被岁月磨得光滑的石阶。
“跟紧。”他回头看了三人一眼,迈步踏入了那片沉寂了不知多少年的黑暗。
宋贺彦默契地停在最后,手始终按在剑柄上。
秦雅露深吸一口气,握紧了赵忻的手。正要抬步,身侧伸来一只手臂——宋贺彦不知何时已来到她身旁,手臂虚环在她身后,是个保护的姿态。
“我在后面。”他声音很稳,“你放心,若有变故,我能护你周全。”
秦雅露心头微暖,轻轻点头。四人依次踏下石阶,火光在石壁上投出晃动的影子。
众人一路往下走。石阶蜿蜒曲折,时而陡峭,时而平缓。随着深入,光线越来越暗,唯有顾云骁手中的火把撑开一小团昏黄的光晕。山洞中渐渐弥漫开一股浓郁的湿气,混合着泥土与岩石的气息,偶尔还能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霉味。
秦雅露从行囊中取出几方特制的面巾——那是她用细棉布浸了薄荷、艾草等驱瘴药材制成的,虽简陋却实用。她分给众人,低声道:“地底湿气重,恐有瘴疠,戴上好些。”
众人依言戴好。顾云骁在前探路,每一步都走得极稳,火把不时扫过石壁,检查是否有异常。赵忻牵着秦雅露紧随其后,两个姑娘的手始终握在一起,彼此传递着温度与安心。宋贺彦断后,他的目光不断扫视着后方与两侧,耳廓微动,捕捉着黑暗中任何细微的声响。
这入口处的通道极为狭窄,最窄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向下的路崎岖难行,石阶湿滑,时而有突兀的岩石挡道。从未走过这般险路的秦雅露走得十分艰难,几次脚下打滑,险些摔倒。
随着时间推移,顾云骁习惯性地在途经的某些石壁上,用匕首刻下细小的记号——有时是一个箭头,有时是简单的计数。这或许是为防迷路留下的暗号,亦或是在记录方位与距离。他的动作娴熟而无声,火光在他专注的侧脸上跳跃。
终于在众人感觉腿脚有些酸软、气息微促之时,山洞中忽然掠过一丝微弱的气流——带着地底深处特有的阴凉,拂过面颊。
赵忻敏锐地停下脚步,松开了握着秦雅露的手,凝神感受:“有风了!”她眼中闪过亮光,“气流是从那边来的……下一个机关入口,肯定就在这附近!”说着,她便要循着气流的方向探去。
秦雅露长舒一口气,靠着石壁,揉着发酸的小腿:“啊……终于快到了吗?这也太深了……”说着便想顺势坐下休息。
“别坐。”宋贺彦立刻出声制止,同时伸手虚扶了她一下,“现在不好说哪儿就藏着机关,还是小心为上。”他语气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谨慎。
说完,他拔出腰间的短刀,蹲下身,用刀尖仔细而轻巧地敲击、试探周围的地面与石壁底部,倾听回响,检查是否有空洞或异样。确认安全后,他才对秦雅露点头:“此处暂可歇脚,坐吧。”
秦雅露瞬间依言坐下。她顾不上地上寒凉,立刻伸手按摩自己腿部的足三里、阳陵泉等穴位,以缓解长途跋涉的酸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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