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一个更符合常理的疑问浮上心头:按理说,继承家业的重担,不应该先落在她父亲那一辈肩上吗?怎么会直接压到她这个孙女身上?哪怕她是独生女,只要她父亲还在,也轮不到她这么早就被定为继承人吧?
李正阳索性直接问出了这个略显冒昧但合乎逻辑的问题:
“深田小姐,恕我冒昧。按照常理,继承深田商事这样庞大产业的责任,似乎应该由您的父辈来承担更为顺理成章。如果是那样,您或许就能拥有更多自己选择生活的自由了。不知……为何是您被指定为继承人呢?”
这个问题似乎触及了深田恭子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她脸上的表情没有太大变化,但眼神微微黯淡了一瞬,语气平静得近乎没有波澜,轻声回答道: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的父亲和母亲,就因为一场意外去世了。所以,我是祖父膝下唯一的直系血脉,也是深田家……唯一的继承人。”
李正阳闻言,心中猛地一沉,立刻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他脸上露出歉疚的神情,连忙说道:“啊……非常抱歉,深田小姐,我不该问这个的。请节哀。”
深田恭子却摇了摇头,脸上甚至努力挤出一丝淡淡的微笑,示意他不必在意:“没关系的,李先生。已经过去很多年了,我早就习惯了。”
她的语气里听不出太多悲伤,更像是一种长久以来被迫接受的、已然融入生命的现实。这种平静,反而更让人感到一种无形的沉重。
随着这番触及身世的交谈,包厢里的气氛似乎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之前的商业试探和身份隔阂感悄然淡化了一些。李正阳对深田恭子的观感,也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改变。
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位含着金钥匙出生、身处财富和权力顶端的千金大小姐,或许并不像他最初想象的那样,是一个精于算计、城府极深的商业对手或政商名媛。
相反,她给他的感觉,更像是一个从小被过度保护在华丽玻璃罩子里的……“傻白甜”。她所接触的世界,可能被严格筛选和净化过;她所接受的教育,或许充满了理想化的色彩;她对于外界的人和事,缺乏足够的警惕和复杂的认知,习惯于用自己学到的那套相对直接、甚至有些书呆子气的逻辑去理解和应对——比如,学了刑侦就想当刑警,想交朋友就直接邀请,被人质疑就坦诚身世。
这种特质,在她所处的险恶环境中,显得既珍贵又脆弱,甚至有些危险。
李正阳心中的戒备虽然没有完全解除,但多少软化了一些。他开始觉得,与深田恭子打交道,或许不能完全套用与艾米丽·芬奇那种纯粹资本玩家博弈的思路。这个女孩本身,就是一个充满矛盾和张力的复杂个体。
整个晚宴的交谈,李正阳和深田恭子都使用的是英语。这可苦了坐在一旁的黄演梅。她的英语水平仅限于最简单的问候语和几个单词,面对两人流利且带着专业词汇的对话,她完全像是在听天书。她只能瞪着一双大眼睛,努力地竖起耳朵,试图从快速闪过的音节中捕捉到几个似懂非懂的单词,但很快就放弃了,脸上写满了茫然和无聊。
忍了许久,她终于忍不住了,悄悄拉了拉李正阳的衣角,用华语小声问道:“李正阳,你们叽里咕噜地说了半天,到底在聊什么呀?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李正阳侧过头,用华语简单地跟她解释道:“没什么特别的。这位深田小姐是日本一个大财阀的千金,她说想跟我们交个朋友。聊来聊去,主要就是围绕着这个,没聊出什么具体的东西来。”他刻意淡化了那些关于投资背景、家族继承等敏感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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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演梅听了,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哦,交朋友啊……”她对“财阀”这个词没什么具体概念,只觉得大概就是“很有钱的人家”的意思,既然李正阳说没什么,她也就没再多想。
深田恭子看到两人小声用华语交流,并没有表现出不悦,反而等他们说完后,目光在黄演梅和李正阳之间流转了一下,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礼貌和好奇,用英语直接向李正阳询问道:
“李先生,恕我冒昧,请问这位可爱的黄小姐,是您的女朋友吗?”
李正阳被这个直接的问题问得愣了一下。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黄演梅,见她正一脸天真地望着自己,显然没听懂。他迅速权衡了一下,用英语回答道:
“不,不是的。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关系非常亲密,但……并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他这话说得有些含糊其辞,但核心意思是否认了恋人关系。他之所以敢这么说,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确信黄演梅听不懂。因为在黄演梅的内心认知里,她早已将自己视为李正阳的“准女朋友”,虽然李正阳始终保持着礼貌的距离,从未有过逾越之举,但她认为这可能是李正阳性格传统、思想保守,打算等到婚后再说。如果让她听到李正阳此刻的否认,恐怕会当场伤心或者闹起来。
深田恭子听了李正阳的回答,只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追问。她随即优雅地招了招手,示意站在包厢角落的一名女侍者。侍者立刻捧上一个包装精美、大小适中的礼盒,走了过来。
深田恭子从侍者手中接过礼盒,亲自递向黄演梅,并用英语说了一串话,脸上带着友善的微笑。
黄演梅一脸茫然地看着礼盒,又求助地望向李正阳。
李正阳只好充当翻译:“她说,觉得你很漂亮可爱,为了再次为昨晚的事情表达歉意,特意准备了一份小礼物送给你。”
黄演梅一听有礼物,立刻高兴起来,双手接过盒子,用刚学会的、发音生硬的英语说了句:“Thankyou!”按照华国人的习惯,她并没有当场拆开礼物,而是打算带回家再慢慢看。
然而,深田恭子却微笑着,用英语示意她打开看看是否喜欢。李正阳只好再次翻译:“她让你现在就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黄演梅有些不好意思,但在李正阳的鼓励下,还是小心翼翼地拆开了包装。打开盒盖,里面露出的东西让她眼睛一亮——是一套制作非常精美、穿着各色华丽礼服的迪士尼公主系列芭比娃娃!
“哇!”黄演梅低呼一声,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喜欢吗?应该说,没有哪个年轻女孩会不喜欢这种精致漂亮的娃娃,黄演梅也不例外。但是,这种喜欢,更多是出于对美好事物的天然好感,并非她个人特别热衷或者梦寐以求的东西。
李正阳在一旁看着这套芭比娃娃,心里却泛起了嘀咕。他本人对娃娃一窍不通,但他绝不相信,以深田恭子的身份和心思,会随随便便送一套普通的玩具娃娃。“这玩意儿……肯定不简单。”他暗自决定,等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查查这套看似“天真无邪”的礼物,背后是否隐藏着什么特别的信息或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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