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爻记得自己当时皱了眉,他知道余则的本事,按理说留在中央星的白塔工作绰绰有余。
余则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又拿起一块布,反复擦拭着疏导仪上的划痕:
“那些家族里的向导有关系,能留在后方,不用来前线遭这份罪。
但我们不一样,我们这种没背景的平民向导,只能去前线。”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
“说是三年的服役期,可到期了之后呢?
还不是三年之后又三年,无穷无尽的。
你去军团里看看就知道,大多都是我们这种平民出身的向导,家族里出来的向导少之又少。
有的即使来了,也有合适的舒服的岗位等着他们。”
余则语气里满是无奈,林爻也跟着他的话沉默。
这其实很不公平。
制定规则的人,却不遵守规则,那么规则就成了压榨的工具。
他们在后方享受着底层用命换来的安稳,而这些付出的人却连个明确的归期都没有。
更让人心急的是余则的社恐。
他的父母为此急得满嘴起泡,头发都白了不少。
他们太清楚,以余则这样的性子,到了鱼龙混杂、充满血腥与厮杀的前线兵团,会面临怎样的境地。
或许是被排挤,或许是因无法快速应对突发状况而陷入危险,甚至可能活不过第一个服役年。
可他们能做的,也只有整日唉声叹气。
在东极,没有关系,想给余则找个安稳的后方工作,简直是天方夜谭。
无奈之下,他们已经开始托人给余则相看哨兵,想着哪怕让他随了哨兵,往后在兵团里,好歹能有个人护着他周全。
所以当林爻跟他联系,说可以把中央星白塔的一个工作岗位让给他时。
余则一个劲地说着谢谢。
对余则全家来说,这份工作哪里只是一个岗位,那是从绝望里伸出来的一只手,
是能让余则避开前线厮杀、安稳生活的救赎,是让他们全家终于能睡个安稳觉的希望。
余则来中央星的时候,是先在林爻家住了一晚。
他拖着个鼓鼓囊囊的旧行李箱,一进门就红着脸把东西往外拿:
一小罐东极特产蜜酒,是他母亲亲手酿的,罐口还用蜡封得严严实实;
一包晒干的草药,说是能安神,他父亲跑了好多个山才采齐的;
还有一篮新鲜的浆果,是他姐姐早上天没亮就去果园摘的,颗颗饱满。
“都、都不值钱,”余则结巴着解释,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家里人说,一定要谢谢您……”
最后,他从口袋里掏出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是他妹妹画的画,
上面歪歪扭扭写着‘谢谢林哥哥’,旁边还画了个笑得露出牙齿的小人。
那天晚上,两人坐在阳台看中央星的夜景,余则突然没头没尾地说:
“林爻,以后我结婚你要坐主桌。”
后来林爻才知道,余则和那个实战考核的哨兵看对了眼,可是因为他无法留在中央星,所以选择了封存这段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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