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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4章 芳心初动（第1页）

地牢陷入了长久的、几乎凝滞的寂静。火把的光晕在赵敏苍白的脸上明明灭灭，映照出她内心惊涛骇浪过后，那片狼藉而又孕育着某种新生躁动的废墟。

南宫宸不再言语，他重新闭目倚靠墙角，仿佛刚才那番足以搅动天下风云、重塑个人命运的宏论，只是随口提及的闲谈。他将所有的空间与时间都留给了她，这份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压力，也是一种奇异的信任——他相信她能想明白，也等待着她自己想明白。

赵敏蜷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双臂环抱着膝盖，这个姿势让她感觉到一丝微弱的安全感。她的脑海不再是一片空白的绝望，而是被无数纷乱庞杂的思绪所充斥，如同被狂风席卷的沧海。

南宫宸的话语，一字一句，在她心间反复回响。

元廷的腐朽，民心的向背，大势的不可逆转……这些冰冷残酷的现实，像是一把把铁锤，将她过去十几年构建的世界观砸得粉碎。她试图去寻找反驳的理由，却发现每一个理由在那铁一般的事实和严密的逻辑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那个她曾为之奋斗、甚至不惜以身犯险想要维护的王朝，原来早已从内部烂透，它的覆灭，竟真的是一种历史的必然。

这种认知带来的幻灭感，是如此的彻骨。

然而，就在这片信仰的废墟之上，南宫宸却又为她点燃了一簇新的、更为炽烈也更为诱人的火焰——一个超越朝代、整合各方力量的庞大体系，一个唯才是举、不论出身的广阔舞台，一个可以亲手参与塑造新时代、名留青史的惊天机遇！

“开创者……奠基者……”

这几个字，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魔力，在她心头灼烧。对比起“绍敏郡主”这个身份所带来的束缚，对比起在那勾心斗角、僵化腐朽的朝堂中憋屈地施展才华，南宫宸所描绘的那幅蓝图，是何等的波澜壮阔，何等的……自由！

她的呼吸不自觉地变得有些急促。一种深埋于血脉中的、对于挑战和征服的渴望，被彻底点燃了。她赵敏，何尝甘于平庸？何尝愿意自己的才华被埋没在深宫后院、消耗在无休止的内斗之中？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了那个闭目养神的玄衣男子。

此刻，褪去了所有杀伐与智谋交锋的外衣，在昏暗跳动的火光下，他的侧脸线条清晰而冷峻，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平静与深邃。就是这个男人，以绝对的力量碾压了她的武力布置，以超凡的智慧洞穿了她的所有算计，如今，更以宏大的格局和惊人的气魄，为她指出了一条……前所未有的道路。

恨他吗？

自然是恨的。他让她品尝到了生平从未有过的惨败与屈辱。

但除了恨，似乎还有别的、更为复杂难言的情绪在悄然滋生。

是敬畏？对他那深不可测的武力与智慧的敬畏。

是钦佩？对他那洞悉大势、睥睨天下的眼光与气魄的钦佩。

是不甘？对自己在他面前显得如此无力、如此幼稚的不甘。

还有……好奇。对他这个人，对他的来历，对他那仿佛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思维与见识，产生了无比浓烈、无法抑制的好奇。

这些情绪交织在一起，如同藤蔓，悄然缠绕上她的心头。

她忽然想起他轻描淡写摘下她头巾的那一刻，那动作带着轻佻，可他的眼神却锐利如刀，仿佛能看穿她所有的伪装。想起他面对重重杀机时那从容不迫的姿态，想起他品评她精心布置的毒园时那如数家珍的博学，想起他在棋枰之上将她逼入绝境时那冷静到残酷的智慧……

这个男人，强大、神秘、智慧、冷酷，却又在摧毁她一切之后，给了她一个看似更为广阔的未来。

一种异样的、从未有过的情愫，就在这地牢的阴冷与寂静中，在这极度的挫败与新生的向往交织之下，如同石缝中悄然探头的嫩芽，不受控制地滋生出来。它混杂着对强者的依附心理，对未知世界的向往，以及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征服后产生的微妙悸动。

她的脸颊，在火光的掩映下，竟微微有些发烫。她慌忙再次低下头，将脸埋得更深，仿佛这样就能掩盖住那不该有的心绪波动。

“我……我真的可以吗？”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她心底响起，带着迟疑，也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期待。“离开王府，离开那个我熟悉的世界，踏上一条完全未知的、与他为伍的道路？”

这个念头一旦清晰起来，就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诱惑力。

背叛？

或许吧。

但若是为了一个更宏大的目标，一个更能施展抱负的舞台，这样的“背叛”，是否也带着一种破茧成蝶般的壮丽？

她的内心，在进行着前所未有的激烈斗争。过往十八年所接受的教育、所背负的责任、所拥有的身份，像是一道道沉重的枷锁，拉扯着她。而南宫宸描绘的那个新世界，则像远方的灯塔，散发着迷人的光辉，召唤着她挣脱束缚，奔赴而去。

时间一点点流逝。

地牢外，或许已是深夜。

赵敏终于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再次抬起了头。她的眼神不再空洞，不再绝望，而是充满了一种复杂的、挣扎后的疲惫，以及一种……下定某种决心的坚定。

她看向南宫宸，发现不知何时，他已经睁开了眼睛，正平静地注视着她。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没有催促，没有逼迫，只有一种了然一切的平静，仿佛早已预料到她的抉择。

四目相对。

赵敏的心脏猛地一跳，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让她几乎要窒息。她张了张嘴，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和不易察觉的颤抖，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她心头许久的问题：

“你……为何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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