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离主动伸出的手和那句带着清晰信任的询问,如同在布满荆棘的心田中,悄然开辟出了一条可以通行的缝隙。南宫宸知道,机会稍纵即逝,必须在她神智相对清明的此刻,立刻开始治疗。毒素与心神相互影响,纠缠日久,拖延下去只会让情况更加复杂。
他示意黛绮丝和小昭不必跟随,只让殷离随他前往岛上那处被黛绮丝简单改造过的药庐。药庐位于山谷向阳的一侧,以竹木搭建,虽然简陋,却通风干燥,里面陈列着各式晒干的草药、研磨工具以及几个用于熬煮药汤的陶罐,空气中弥漫着混合的药香。
“殷离姑娘,请在此处坐好,放松心神,无论体内有何感觉,都请尽量保持平静,不要抗拒。”南宫宸引着殷离在药庐内唯一的竹榻上盘膝坐好,自己则坐在她对面。
殷离此刻比之前清醒了许多,她看着南宫宸那双平静而深邃的眼眸,心中那份因“阿牛哥”而产生的执念与躁动,似乎也在这宁静的目光下被暂时抚平。她点了点头,依言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只是微微颤抖的睫毛和略显急促的呼吸,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紧张。
南宫宸不再多言,他从怀中取出几根细如牛毛、闪烁着淡淡银芒的金针——这是天机阁根据古籍复原的上古医针,材质特殊,对引导真气、疏通经脉有奇效。他出手如电,认穴奇准,数枚金针瞬间刺入殷离头顶百会、胸口膻中、以及双手劳宫、双足足心涌泉等数处要穴!
金针入体,殷离娇躯微微一颤,但并未感到太多痛苦,反而觉得那几个穴位处传来一阵阵轻微的酸麻胀感,仿佛被打开了某种阀门。
紧接着,南宫宸双手齐出,左手按在殷离背心灵台穴,右手虚按在她头顶百会穴上方三寸之处,并未接触,但两股性质迥异却又相辅相成的精纯真气,已然透体而入!
左手输出的是经过《北冥神功》千锤百炼、精纯无比、中正平和的北冥真气。这股真气如同最温润的暖流,沿着殷离的督脉缓缓下行,所过之处,温和地冲刷着她那些被阴寒毒素侵蚀、变得脆弱淤塞的经脉,并以一种极其精妙的渗透力,开始尝试剥离、化解那些与内力纠缠在一起的顽固毒素。
右手输出的则是蕴含着《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一丝至阳属性的精纯真气。这股真气炽热而充满生机,自百会穴上方凌空注入,如同无形的暖阳,笼罩殷离的识海与上丹田,驱散盘踞其中的阴寒邪念与因执念、毒素而产生的混乱精神波动,抚平她躁动不安的心神。
双管齐下,内外兼修!
殷离只觉得体内仿佛有两股暖流在缓缓流淌、交融。一股自后背涌入,温润绵长,所过之处,那些常年如同冰针刺骨般的隐痛与滞涩感,正在被一点点地化开、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酥麻微痒的、仿佛伤口愈合般的感觉。另一股则自头顶灌入,暖洋洋的,让她那原本如同蒙着一层厚重迷雾、充斥着“阿牛哥”身影和怨毒念头的脑海,逐渐变得清明、宁静起来。那些纷乱嘈杂的声音、那些扭曲执拗的影像,仿佛被这温暖的阳光驱散,露出了被遮蔽已久的、属于她自己的、澄澈的心湖。
这个过程并不轻松。毒素盘踞已久,早已深入骨髓,与她的内力甚至部分生命本源纠缠在一起。强行剥离,稍有不慎便会伤及根本。而心神上的创伤与执念,更是根深蒂固,如同顽石。
南宫宸全神贯注,额头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必须精确控制两股真气的强度、速度与渗透角度,如同最精密的外科手术,既要清除病灶,又不能伤及健康的组织。他的灵觉完全展开,如同无数最细微的触手,感知着殷离体内每一丝气息的变化,每一个毒素节点的松动,每一缕心神的波动。
时间一点点过去。
药庐之外,黛绮丝和小昭紧张地守候着,不敢发出半点声响。她们能隐约感觉到药庐内传出的、那种宏大而精微的能量波动,心中充满了期盼与担忧。
殷离的脸色,在治疗过程中经历了数次变化。起初是苍白中泛起不正常的潮红,那是毒素被引动、激烈抵抗的表现,她身体微微痉挛,眉头紧锁,似乎承受着不小的痛苦。但渐渐地,随着南宫宸真气的持续疏导与净化,那潮红褪去,脸色转为一种剔除了杂质后的、略显虚弱的白皙。她紧锁的眉头缓缓舒展,呼吸也变得绵长而平稳,嘴角甚至不自觉地弯起了一抹极为恬淡、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的弧度。
当夕阳的余晖透过药庐的缝隙,在室内洒下斑驳光影时,南宫宸终于缓缓收回了双手,并迅速拔除了殷离身上的金针。
他长舒了一口气,脸上也显出一丝疲惫。这番治疗,耗费的心神与内力,丝毫不亚于与高手激战一场。
而殷离,依旧保持着盘坐的姿势,并未立刻睁开眼睛。她静静地坐在那里,仿佛睡着了一般,但周身那股原本萦绕不去的阴寒腥甜气息,已然淡去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雨后青草般的、带着微弱生机的清新感。
又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殷离的睫毛轻轻颤动,缓缓睁开了双眼。
那一瞬间,无论是守在门外的黛绮丝和小昭,还是刚刚调息完毕的南宫宸,都清晰地看到了她眼中的变化!
不再是之前的空洞、茫然、狂执或警惕!
那是一双清澈、明亮,带着些许刚醒来般的懵懂,却又恢复了神智清明的、属于一个十六七岁少女应有的眸子!虽然眼底深处还残留着一丝经历磨难后的疲惫与脆弱,但那种被毒素和执念蒙蔽的浑浊与混乱,已然一扫而空!
“我……”殷离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干涩,却不再是无意识的呢喃。她看了看自己的双手,那青黑色的纹路似乎淡化了一些。她又抬头看向南宫宸,眼神复杂,有迷茫,有感激,有难以置信,最终,化为一声带着哽咽的轻唤:“……谢谢……你。”
她似乎还无法完全理清思绪,但那份被拯救、从漫长噩梦中挣脱出来的感觉,却是如此真实而强烈。
解毒净心,初见成效。
困扰殷离许久的千蛛万毒手反噬与心神之疾,在南宫宸那神乎其技的医道与深厚功力之下,终于被打开了一个决定性的缺口。虽然距离完全康复尚需时日调养,但最危险、最混乱的阶段,已然过去。
一个新的、神智清明的殷离,正在缓缓苏醒。而她对眼前这位将她从深渊拉回的玄衣男子,那份最初的依赖与信任,也在悄然转化为某种更深沉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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