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门关的夜,被战火的气息浸透。西凌军的营火在三十里外连成一片,像蛰伏在黑暗中的野兽,虎视眈眈地盯着这座千年雄关。城楼上的士兵们严阵以待,甲胄碰撞的脆响、弓箭上弦的闷声,交织成一曲紧绷的战歌,透过窗棂,断断续续地飘进沈清辞的房间。
赵珩已经三天没有合眼了。他白天在城楼上指挥布防,与陈砚商议军情,夜里便守在沈清辞床边,握着她冰凉的手,一遍遍说着那些连自己都觉得苍白的安慰。可沈清辞始终那样躺着,双眼空洞地望着天花板,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日夜不停地滑落,浸湿了枕巾,也浸湿了赵珩的心。
直到第四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城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号角声,紧接着,士兵的呐喊声、战马的嘶鸣声轰然响起——西凌军,攻城了!
赵珩猛地从床边站起身,腰间的佩剑发出尖锐的碰撞声。他最后看了沈清辞一眼,眼神里满是担忧与不舍,却还是咬牙转身,快步朝着门外走去。
“清辞,等我回来。”他留下这句话,便毅然关上了房门,将房间里的沉寂与悲伤,隔绝在身后的战场之外。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隐约传来的厮杀声,还有沈清辞无声的哭泣。她依旧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上斑驳的光影,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枕头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剧烈的震动突然从城墙方向传来,整个房间都跟着摇晃起来,桌上的药碗“哐当”一声摔在地上,碎裂的瓷片溅了一地,苦涩的药汁洒在青砖上,散发出刺鼻的气味。
这声巨响,像是一道惊雷,劈开了沈清辞混沌的思绪。她空洞的眼神猛地一动,缓缓转过头,看向窗外。
那里,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厮杀声、惨叫声、兵器碰撞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了一幅人间炼狱的景象。她看到城楼上的士兵被西凌军的箭射中,从高高的城墙上坠落;看到大胤的旗帜被敌军砍断,在风中无力地飘落;看到那些曾经守护着她、守护着雁门关的将士们,一个个倒在血泊之中……
这场景,像极了当年沈家被灭门时的模样,更像极了萧玦死在她面前的那一天。
火光、鲜血、惨叫、绝望……还有萧玦倒在她怀里时,温热的鲜血染红她衣襟的触感,他最后望向她的眼神,满是不舍与牵挂,还有那句没说完的“清辞,活下去”……
“慕言……”她轻轻呢喃着,苏慕言被砍头时的画面突然闪过脑海,鲜血喷溅在她脸上的温热触感,仿佛还残留在皮肤之上,“萧玦……”
还有沈家三百多口人的冤魂,还有那些为了保护她而死去的人……
泪水,依旧在流,可沈清辞的眼神,却渐渐变了。那空洞的绝望里,开始燃起一丝微弱的火苗,那火苗越来越旺,最终化作了一片冰冷的寒霜,将所有的悲伤与软弱,都死死地冻结在心底。
她缓缓抬起手,用袖口擦去脸上的泪水。动作很慢,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当她放下手时,脸上的泪痕依旧清晰,可那双眼睛,却再也没有了往日的迷茫与痛苦,只剩下一片死寂的冰冷,像寒冬里的寒潭,不起一丝波澜。
“哭……有什么用?”她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却带着一种异样的平静,“哭,能让慕言活过来吗?能让萧玦回来吗?能让那些死去的人,重新站在我面前吗?”
没有人回答她,只有窗外的厮杀声,依旧在继续。
“不能。”她自己给出了答案,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无尽的嘲讽,“所以,我为什么要哭?”
她缓缓坐起身,肩膀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那是拓拔野的大刀留下的痕迹,也是她痛苦的印记。可此刻,她却感觉不到疼了,或者说,她已经不在乎疼了。
疼痛,早已是她生命里最熟悉的东西。从沈家灭门,到死牢受辱,从萧玦当着她的面被杀、她亲手将他下葬,到苏慕言惨死,她经历了太多的痛苦,流了太多的眼泪。那些泪水,早已流干了她的软弱,只剩下一副被痛苦磨砺得坚硬如铁的躯壳。
她掀开被子,慢慢下床。双脚踩在冰冷的青砖上,一股寒意从脚底蔓延至全身,可她却丝毫没有在意。她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冰冷的风夹杂着硝烟的味道,猛地灌了进来,吹起她的发丝,也吹起了她眼底的寒意。
她看着城外惨烈的战场,看着那些为了守护家国而浴血奋战的士兵,看着那些倒在血泊中的身影,眼神里的冰冷,渐渐被一丝决绝取代。
“赵珩说,要为慕言报仇,为萧玦报仇,为所有死去的人报仇。”她轻声呢喃,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可他,能做到吗?”
她想起赵珩每次看着她时,那满是愧疚与心疼的眼神。她知道,赵珩是真心想保护她,想为她报仇。可他,太善良了,善良到有些优柔寡断,善良到总是被情感所束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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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已经没有时间去等了。
她要自己报仇。
为了苏慕言,为了萧玦,为了沈家三百多口人,为了所有被拓拔野和苏承泽害死的人。
她转身,目光落在房间角落的那个小巧的药箱上。那是她从太子府带来的,里面装着她所有的草药和银针,还有那把萧玦当年送给她的匕首。
她走过去,打开药箱。里面的草药因为连日的颠簸,有些已经枯萎,可那些银针,却依旧闪着冰冷的光泽。她拿起一根银针,指尖划过针尖的锋芒,一丝寒意从指尖传来,却让她的眼神更加坚定。
“我沈清辞,从鬼门关爬出来过一次,就不怕再爬一次。”她低声说道,语气里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拓拔野,苏承泽,你们欠我的,欠我们的,我会一点一点,亲手讨回来!”
她将银针小心翼翼地插进发髻里,又从药箱最底层,拿出那把萧玦送给她的匕首。匕首的刀柄上,刻着一朵小小的桃花,那是萧玦亲手刻的,当年他送给她时,曾笑着对她说:“清辞,有这把匕首在,就像我在你身边一样,会保护你的。”
可现在,那个说要保护她的人,已经被她亲手埋在了桃花树下。
她紧紧握着匕首,刀柄的温度透过掌心,传递到她的心底,却再也无法带来一丝温暖,只剩下冰冷的力量。
“萧玦,”她看着刀柄上的桃花,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快得让人抓不住,“以前,总是你保护我。现在,换我来替你报仇,替你守护你想守护的一切。你在地下,等着我,等我把他们的人头,拿到你的坟前祭奠你。”
说完,她将匕首紧紧别在腰间,又从药箱里拿出一些止血粉和迷药,小心翼翼地贴身藏好。做完这一切,她走到门口,轻轻拉开了房门。
走廊里空无一人,士兵们都去了城楼,只剩下一些负责后勤的侍女,慌慌张张地穿梭着,脸上满是恐惧。
沈清辞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们,没有说话,只是径直朝着楼梯口走去。
“沈姑娘,您要去哪里?”一个侍女看到她,连忙上前,脸上满是担忧,“外面很危险,西凌军正在攻城,您还是回房间里待着吧,太子殿下吩咐过,要好好照顾您的。”
沈清辞停下脚步,缓缓转过头,看向那个侍女。她的眼神冰冷,没有一丝温度,看得侍女心里发毛,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照顾我?”沈清辞轻轻笑了,笑声里满是冰冷的嘲讽,“你们所谓的照顾,就是把我关在房间里,让我像个废物一样,看着外面的人浴血奋战,看着那些为了保护我而死去的人,一个个倒在血泊之中吗?”
侍女被她说得哑口无言,脸上露出一丝愧疚的神色:“沈姑娘,我们……我们也是为了您好……”
“为了我好?”沈清辞的眼神更加冰冷,“让我眼睁睁地看着慕言的仇报不了,让我眼睁睁地看着萧玦的仇报不了,让我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死去的人,白白牺牲,这就是为了我好?”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压迫感,让侍女不敢再说话,只能低着头,默默地站在一旁。
沈清辞没有再看她,转身继续朝着楼梯口走去。她的脚步很轻,却很坚定,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却又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勇气。
她知道,外面很危险,西凌军的士兵无处不在,拓拔野的残部也可能随时出现。可她不在乎,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她走到楼下,大厅里空无一人,只有几张桌椅被推倒在地,显得一片狼藉。她径直朝着大门走去,门口的两个士兵看到她,连忙上前拦住她:“沈姑娘,您不能出去!外面正在打仗,太危险了!”
沈清辞抬起头,眼神冰冷地看着他们,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力量:“让开。”
“沈姑娘,对不起,我们不能让您出去!太子殿下有令,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您的安全!”士兵们坚持道,双手紧紧握着长枪,挡在门口。
沈清辞的眼神渐渐沉了下来,她缓缓抬起手,从发髻里拔出一根银针,指尖夹着银针,眼神冰冷地看着士兵们:“我再说一遍,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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