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掌间蕴藏的,是沙场淬炼出的惊人控制力,此刻却悉数化作了抚慰疲惫的涓涓暖流。
萧临渊的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只是在整理自己垂落的袖口。
他的头颅依旧高昂,冕旒垂下的玉珠纹丝不动,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台下黑压压的臣僚,冷峻威严,没有半分偏移。
仿佛此刻正在这帝国最神圣的典礼上,众目睽睽之下为皇后揉腰的,是另一个与他毫不相干的人。
温瓷的身体骤然僵住了一瞬,随即一股暖流伴随着恰到好处的揉捏力道,从后腰迅速扩散开,驱散了那难捱的酸胀感。
她长长的睫羽飞快地颤动了几下,强压下几乎要溢出口的叹息,脸上努力维持着母仪天下的端庄仪态,唯有那微微泛红的耳根,泄露了一丝端倪。
台下。
百官队列依旧肃穆。
然而,站在最前列的几位老臣,眼角的余光分明瞥见了那龙袍袖幅垂落的位置,以及袖口下那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揉按动作轮廓。
空气似乎凝固了那么一刹那。
下一秒,仿佛事先演练过千百遍,所有看到这一幕的大臣,动作整齐划一地、更深地低下头去。
眼观鼻,鼻观心,目光死死钉在自己脚下的玉砖缝隙里,仿佛那缝隙里突然开出了世间最稀有的奇花,吸引了他们全部的注意力。
一个个屏息凝神,面容肃穆如铁板,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幕从未发生。
唯有立于丹陛一侧,负责秉笔直录的史官,握着紫毫笔的手猛地一抖。
一滴饱满的墨汁,“啪嗒”一声,重重滴落在面前雪白的玉版宣纸上,迅速晕开一团刺眼的污迹。
史官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艰难地抬起头,看着高台上那位威严无匹、袖底却做着亘古未闻之事的帝王,又看看身边同僚们那一颗颗恨不得埋进地里的脑袋。
最终,史官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表情,重新蘸饱了墨汁,落下了铁画银钩、注定将流传千古的字迹:
“新帝登基,册后大典。帝后并立,威仪赫赫。然,帝察后微蹙其眉,疑腰背不适。帝遂垂袖,以龙袍蔽之,掌覆后腰,揉按抚慰如常。
神色端肃如旧,目视群臣,凛然不可犯。群臣皆俯首,佯作未见。
呜呼!帝后情深,帝于大典之上为后揉腰,恩爱逾恒,亘古未见。谨录之,以昭后世。”
高台之上,萧临渊的指尖,依旧在那片被龙袍严密遮蔽的方寸之地,沉稳而温柔地揉按着。
他冕旒下的目光,扫过台下那些“专心致志”研究地砖的臣子,扫过远处肃立的羽林卫,最后落回身侧温瓷那竭力维持平静、却悄然放松下来的侧影上。
那冷硬的唇角,在无人可见的冕旒阴影深处,极其细微地向上弯起了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
威严的礼乐声依旧在天地间回荡,宏大的仪式还在继续。
台上也依旧隐隐流动着无法忽视的温情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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