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等先自乱阵脚,岂非令亲者痛、仇者快?”
蔺景然将那位哭泣的侯夫人扶起,温言道:“夫人节哀,更要保重。侯爷为国捐躯,英灵不远,定不愿见夫人哀毁至此。保重自身,抚育遗孤,方是告慰英灵之道。”
蔺景然转身对那位郡王太妃沉稳道:“太妃放心,陛下已召集重臣,彻夜筹谋。咱们大邺朝立国百年,历经风雨无数,何曾惧过蛮夷?
陛下文韬武略,定能力挽狂澜!前线军情瞬息万变,朝廷自有章程,一有确切消息,必当及时晓谕诸位。”
蔺景然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条理分明,又饱含理解与共情。
既不回避战争的残酷,又坚定地传递着对朝廷、对帝王与大邺儿郎的信心。
殿内众人在她温言抚慰和沉着气度的感染下,奇迹般地缓和下来。
低泣声渐止,惶惶的面孔上也多了一丝主心骨。
蔺景然让女官们重新奉上热茶,又命人撤下冷菜,换上些清淡暖胃的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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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景然走到几位年长命妇身边,低声细语,询问关切。
蔺景然甚至提起了长孙衍将军(一位颇得命妇们好感的年轻将星)的勇武,以及户部侍郎对粮秣转运的筹算,大邺儿郎的英勇善战。
言语间暗示朝廷人才济济,并非孤立无援。
一番应对,从容不迫,滴水不漏。原本濒临失控的场面,竟被她生生稳住。
然而无人看见,蔺景然藏在宽大袍袖下的手,因极力压抑咳嗽而微微颤抖,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肺腑深处尖锐的疼痛,喉间的腥甜感越来越浓重。
春桃借着为她整理衣襟的间隙,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急道,“娘娘,您脸色…撑不住了,奴婢去请御医!”
蔺景然松开紧握的、藏着染血丝帕的手,拢了拢衣袖,唇边反而漾开一抹极淡、极通透的笑意,如冰雪初融。
蔺景然强撑着又周旋了片刻,感觉胸肺间翻腾的气血已至极限。
她寻了个由头,对命妇们温言道:“诸位夫人且宽心在此用些茶点,前朝若有消息,定会即刻通传。本宫有些不适,先行告退片刻。”
她扶着春桃的手,转身走向殿后专供妃嫔更衣休憩的暖阁。
刚踏入暖阁,隔绝了外间的视线,蔺景然便再也支撑不住。
她挣开春桃的手,扑到角落的铜盆边,剧烈地咳嗽起来,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噗——”一大口暗红的鲜血,终于喷溅在铜盆清水中,迅速洇开,触目惊心!
“娘娘!”春桃失声惊呼,眼泪瞬间涌出。
蔺景然浑身脱力,软软地靠在春桃身上,脸色惨白如纸。
她大口喘息着,望着水中那抹刺目的红,眼神有一瞬间的空茫。
她喘息着,声音细若游丝,“别…声张…拿…拿水来…漱口…”
春桃泪流满面,抖着手端来温水。挽风则飞快地掏出自己的帕子,浸湿了为蔺景然擦拭唇边血迹,又迅速将染血的帕子藏入袖中。
就在这时,郗砚凛大步走了进来。
张德海躬身紧随其后,脸上带着忧急。
“景然!怎么回事?!”
郗砚凛厉声喝问。
春桃扑通跪倒,断断续续哽咽:“回、回陛下…娘娘她…她只是风寒未愈,方才在殿内劳神,又受了点气…一时急怒攻心…”
郗砚凛冷冷道,“张德海!立刻传太医!”
蔺景然只觉得天旋地转,晕倒。
郗砚凛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眼睁睁看着春桃和挽风将蔺景然架了起来,迅速向殿外移动。
他看着蔺景然无力地倚在挽风臂弯,看着她裙裾上刺目的血痕,看着她惨白如金纸、毫无生气的脸…
“陛下…”张德海捧着一件厚实的玄狐大氅,小心翼翼地靠近。
郗砚凛回神,大步流星地追了出去,玄色的衣袍在身后带起一阵冷风。
“娘娘!娘娘您撑住啊!”春桃带着哭腔的呼喊在风雪中显得格外凄惶。
挽风咬着牙,几乎是半抱着蔺景然疾行,脚步快得惊人。
春桃紧随在侧,一手稳稳托着蔺景然的手臂,另一手始终搭在她腕脉上,眉心紧锁。
凛冽的寒风卷着鹅毛大雪,劈头盖脸地打来。宫道上的积雪已被踩实,又覆上新的白絮,每一步都湿滑难行。
郗砚凛几步便追上了他们。
“陛下!雪太大了!”张德海气喘吁吁地撑着伞追上来,试图将伞遮在郗砚凛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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