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融洽,如同杯中冰镇过的“獭祭”清酒,入口顺滑,带着清甜的米香。沐晚晴觉得是时候了。
她放下筷子,用雪白的湿巾轻轻擦了擦嘴角,动作舒缓,借此整理了一下思绪。
然后,她抬起眼,目光盈盈地望向陆承渊,语气带着一丝自然的、属于小女人的娇嗔,却又巧妙地控制在不会惹人反感的程度:
“承渊,今天下午,我爸爸给我打电话了。”
陆承渊正在夹一块炭烤的a5和牛,闻言动作未停,只是抬眼看了她一下,眼神平静无波,示意她继续。
他将牛肉送入口中,细细咀嚼,等待她的下文。这种不动声色,正是他一贯的风格。
沐晚晴心中微紧,知道真正的考验来了。
她不能表现出任何逼迫的意味,必须将请求包装成一种分享,甚至带点无奈的求助。
“他知道我们的事了。”她微微垂下眼帘,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声音放轻了些,
“他……和我妈妈,反应不太一样。妈妈自然是高兴的,但我爸爸……他似乎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陆承渊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他拿起清酒杯,抿了一口。
“他觉得……陆家门槛太高,水太深,怕我应付不来,会受委屈。”沐晚晴选择部分实话实说,这比完全粉饰太平更能博取信任,也更能凸显她所处的“困境”。
“你知道的,我爸爸是医生,性子比较直,想法也简单。”
陆承渊嘴角似乎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不知是嘲弄沐怀安的“天真”,还是欣赏沐晚晴的“坦诚”。
“为人父母,可以理解。”他给出了一个非常标准、且无可指摘的回答。
不动声色的拒绝
沐晚晴趁势而上,语气变得更加柔软,甚至带上了一点不易察觉的恳求:“下周末我姐姐休假回家,我爸的意思……是想请你一起吃顿家常便饭。他说,总要亲眼看看,才能……稍微放心点。”
说完这番话,沐晚晴的心跳悄然加速。
她紧紧盯着陆承渊的表情,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包厢内有一瞬间的寂静,只有窗外遥远的城市噪音作为背景音。
陆承渊放下了酒杯,身体微微向后靠,目光重新落在沐晚晴脸上,那目光带着审视,也带着一种了然的穿透力。
他何等精明。
沐晚晴这番看似随意的家常分享,最终指向的,正是这个“回家吃饭”的邀请。
而“见家长”,在普通情侣间或许是感情升温的自然步骤,但在他的世界里,却蕴含着截然不同的意味。
这意味著关系的公开化程度再次加深,从在他的圈子内公开,扩展到在她的原生家庭层面获得正式认可。
这意味著他需要投入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应对可能产生的、更复杂的家庭关联。
更重要的是,这像一种无形的绳索,试图将他拉入一种更具“责任”和“约束”的框架里。
今天可以是家常便饭,明天可能就会涉及到更实际的议题。
而他,陆承渊,永基集团的掌舵人,最不喜欢的,就是被任何关系过早或过紧地牵制。
他享受与沐晚晴目前的状态:她聪明、懂事、带得出手,能满足他的情感和生理需求,又不会过度索取。
“女朋友”这个身份,是他目前愿意给出的最高诚意,但这也是一条他下意识设定的界限。
“晚晴,”他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我理解你父母的关切。不过,”
他顿了顿,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轻轻敲击了一下,那是他思考时的小动作,“下周末我有个重要的跨国视频会议,和欧洲那边谈一个并购案的细节,时间已经定了,恐怕抽不出身。”
理由冠冕堂皇,无懈可击。
工作,永远是他最优先、也是最有效的挡箭牌。
沐晚晴的心沉了一下,但脸上依旧维持着得体的微笑,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失望:“这样啊……没关系,工作要紧。我跟爸爸解释一下就好。”
她不能流露出任何不满或急切。
她太懂他了,此刻若表现出丝毫被拒绝的委屈或纠缠,只会让他更加反感,将他推得更远。
她必须表现出同样的“懂事”和“识大体”。
陆承渊看着她迅速调整好的表情,目光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缓和。
他欣赏她的这种分寸感。
他并不讨厌她的试探,甚至某种程度上,她为提升关系地位所做的努力,是他预期之内、并觉得有趣的“棋局”一部分。
只要,她遵守他设定的规则,不越界。
“下次吧。”他给出了一个模糊的承诺,既是安抚,也是再次明确界限,“等不那么忙的时候。代我向你父母致歉。”
“好,我会的。”沐晚晴微笑着应下,主动拿起酒壶,为他斟满酒杯,自然地转换了话题,“今天的海胆很新鲜,你尝尝看?听说这是北海道早上刚到的。”
她明白,这一次的试探,失败了。
陆承渊用成熟男人特有的方式,温和却坚定地拒绝了她试图将关系更进一步的努力。
他愿意给她“女朋友”的名分和宠爱,但拒绝被任何形式的“家庭责任”捆绑。
晚餐在看似和谐的氛围中继续。沐晚晴依旧言笑晏晏,与陆承渊讨论着清酒的不同产区风味,仿佛刚才那段短暂的对话从未发生。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内心深处某个角落,那份危机感更加沉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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