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回头。但就在踏出城门的那一刻,他敏锐的感知捕捉到,在城门内一处不起眼的茶肆二楼临窗位置,一道清冷而熟悉的目光,如同月光般无声地落在他身上。
是子山月!
她没有现身,只是远远地、静静地望着他佝偻的背影融入通往北方的大道。她的身影隐在窗棂的阴影里,看不清表情,只有紧握窗框、指节发白的双手,泄露了内心翻江倒海般的情绪。晨风吹动她的发梢,带着深秋的寒意。
木子伊没有停下脚步,甚至没有侧头。但他知道,她就在那里。那无声的目光,比千言万语更重。他挺直了些许腰背,仿佛要将那道目光承载的力量融入骨髓。他握紧了藏在袖中的、王猛给的匕首,冰冷的触感让他更加清醒。
**暗室雷霆,追兵再起**
灰道地下密室。
“砰——!”
又一只名贵的青花瓷盏在乌先生枯瘦的掌下化为齑粉!茶水混合着瓷片溅了一地。他那张总是阴沉如水的脸上,此刻布满了狰狞的暴怒,深陷的眼窝中燃烧着噬人的火焰。
“废物!一群彻头彻尾的废物!”他嘶哑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带着刺骨的寒意,“封锁要道?布控眼线?结果呢?木子伊呢?他难道插上翅膀飞了不成?!连他的影子都没摸到!钱万贯!这就是你重金请来的‘顶尖杀手’?连个重伤之人都找不到?!”
钱万贯肥胖的身躯筛糠般颤抖,冷汗浸透了华丽的绸缎里衣,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乌…乌先生息怒!是…是属下无能!但…但那木子伊狡诈如狐,又得边军斥候真传,最擅隐匿…‘鬼影’唐七追踪到青石镇附近,线索就…就断了!‘毒娘子’也…”
“够了!”乌先生厉声打断,他猛地站起身,瘦小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压迫感,在幽暗的灯光下拉出长长的、扭曲的阴影。他枯瘦的手指指向舆图上“断刃山”那冰冷的标记,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刮过:
“青石镇据点被拔,木子伊核心消失…他能躲到哪里去?哪里是乌某的势力暂时难以触及,又能洗刷污名、获得喘息之地?钱万贯,你之前猜得不错!黑旗营!只有那老匹夫坐镇的黑旗营!”
他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忌惮和更加浓烈的杀机:“老匹夫油盐不进,黑旗营更是铁板一块…若真让木子伊这头幼虎入了那狼窝,得了喘息,再得那老匹夫一丝半点的赏识…后患无穷!”
他猛地转身,对着阴影中如同雕像般的传令死士,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传令!”
“第一,启动我们在北疆军镇‘狼牙堡’、‘风陵渡’两处所有最高级别暗桩!不惜暴露,给我死死盯住‘断刃山’黑旗营新兵招募处!所有应征者,尤其是年纪在二十左右、身上带伤、操南省口音的,给我查!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重点排查推荐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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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通知‘鬼影’唐七、‘毒娘子’柳三娘,立刻放弃其他方向,全速赶往断刃山外围!目标只有一个——在木子伊踏入军营辕门之前,让他变成一具尸体!告诉他们,赏金翻倍!我要他的头!”
“第三,动用我们在兵部的关系,给黑旗营制造点‘麻烦’!就说最近北蛮细作活动猖獗,可能有叛逆分子试图混入军营!让老匹夫的新兵审查…再严苛十倍!”乌先生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至极的弧度,“我要让那黑旗营的‘鬼门关’,变成木子伊真正的…葬身之地!”
“是!”阴影中的死士声音如同金属摩擦,领命后瞬间消失。
钱万贯趴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乌先生这次…是真的不惜一切代价了!
**前路茫茫,刀锋独行**
通往断刃山的官道,在深秋的晨光中显得格外苍凉。草木枯黄,寒风卷起地上的沙尘,打着旋儿扑向行人。
木子伊混在一队前往北疆运送辎重的民夫队伍中,步履沉重。粗糙的麻布摩擦着新包扎的伤口,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肋下的钝痛。他低垂着头,蜡黄憔悴的脸上布满尘土,看上去和周围麻木疲惫的流民并无二致。
但他那双隐藏在乱发下的眼睛,却如同最警惕的孤狼,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前方道路的转弯处,后方偶尔超过的马蹄声,官道两旁稀疏树林的阴影…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感知。他知道,乌老鬼的爪牙,还有那索命的“鬼影”和“毒娘子”,很可能就在这条死亡之路的前方,或者身后某个角落,如同毒蛇般潜伏着,等待给予他致命一击。
怀中的温玉护身符贴着心口,传来一丝微弱的暖意;贴身藏着的冰冷铁牌,则时刻提醒着他肩负的责任和前方“鬼门关”的残酷。这条路,注定每一步都踏在刀锋之上,浸满鲜血与荆棘。
他紧了紧背上的行囊,将所有的疼痛、思念、愤怒与决绝,都深深压在心底。目光,坚定不移地望向前方那片笼罩在晨雾中的、如同巨兽獠牙般耸立的黑色山脉——断刃山。
入伍之路,才刚刚开始。而真正的生死考验,已然降临。黑旗营的“鬼门关”,灰道顶尖杀手的追杀,兵部暗中的刁难…他能闯过去吗?他必须闯过去!为了活着归来,为了清算所有的血债,为了那些在黑暗中等待他的人们…
他迈开脚步,身影在苍茫的官道上,显得如此孤独,却又如此坚韧不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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