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身后那三道过于灼热、复杂、且充满了探究意味的视线,实在是让她如芒在背。
“好了,好了,不哭了。”林女士轻轻拍着女儿的后背,声音依旧是记忆中的温柔,眼神却早已在那三个画风各异的男人身上,来来回回地扫了好几遍。
她松开女儿,从茶几上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她,然后,用一种异常平静的、仿佛在讨论今天晚饭吃什么的语气,问道:“所以,这三位,都是?”
“嗯……们。”隋心擦着鼻涕,声音还带着浓浓的鼻音,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林女士端起茶杯,吹了吹上面漂浮的茶叶,没说话。
客厅里,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
库鲁最先坐不住,他挠了挠自己那头黑白相间的短发,脸上是标志性的、阳光灿烂的笑容:“阿姨,您别担心!我们都会对心心好的!我最会飞了,以后可以带您在天上兜风!”
银辉则默默地站起身,走到厨房,不一会儿,便端着一杯温度正好的蜂蜜水,递到了隋心面前。
他没说话,但那双总是清冷如雪的眼眸里,盛满了无声的关切与温柔。
冥焰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冰山脸。
他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那个咋咋呼呼的库鲁,然后,将隋心那有些冰凉的手,拉过来,包裹在自己宽大而干燥的掌心,为她平复着那因为情绪剧烈波动而产生的细微颤抖。
林女士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她放下茶杯,看着眼前这三个虽然长相、气质、甚至发色都千奇百怪,但看向自己女儿时,那眼神里却都带着同一种名为“爱意”的光的男人,心中那点因为女儿“离奇失踪”又“离奇带回三个男朋友”而产生的荒诞感,渐渐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所取代。
她活了五十多年,自认阅人无数。
她看得出,那个叫库鲁的少年,天真,热烈,像一团永远不会熄灭的、燃烧的火焰。
那个叫银辉的男人,沉稳,内敛,像一座终年被冰雪覆盖,却又在山脚下,默默滋养着一片绿洲的雪山。
而那个从进门开始,就让她感到一阵阵心惊肉跳的、黑发绿眸的男人……他很危险。
那是一种源自生命最顶端的、绝对的、不容置疑的危险。
但他看向自己女儿时,那眼神深处,却又藏着一种近乎于偏执的、小心翼翼的守护。
仿佛自己女儿,是他征服了整个世界后,唯一的、也是最脆弱的软肋。
“心心,你过来。”林女士最终,还是朝女儿招了招手。
隋心乖乖地坐到母亲身边。
“跟我说说吧。”林女士的声音,很轻,很柔,“到底发生了什么?”
于是,在那个洒满了午后阳光的、温馨的客厅里,隋心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将自己这六年来,在那个被称作“兽世”的、光怪陆离的世界里,所经历的一切,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从最初的、为了赚取积分回家的挣扎求生,到与冥焰的初遇;从建立狼族部落,到与熊族、鹰族结盟;从在万米深海之下,与苍澜的浪漫邂逅,到在万兽城废墟之上,与炀烁的并肩作战……
她讲得很平静,仿佛在讲述一个别人的故事。
但林女士却能从她那偶尔停顿的、微微颤抖的声音里,听出那六年岁月中,所蕴含的、所有的艰辛、危险、与刻骨铭心。
当她讲到,自己是如何用“爆裂弹”轰开万兽城的大门,如何用“圣光净化剂”拯救那数万被深渊污染的兽人时,库鲁在一旁,与有荣焉地挺起了胸膛,像一只骄傲的小公鸡。
当她讲到,自己是如何在冥焰的冬眠期,与银辉相依为命,共同抵御寒季的严酷与危机时,银辉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眸里,也漾开了一丝温柔的涟漪。
而当她讲到,那片只属她和冥焰两个人的山谷,冥焰那张万年冰封的俊脸上,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条盘踞在沙发下的黑色蛇尾,却不受控制地,愉悦地,轻轻地摇了摇。
林女士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震惊,到中途的担忧,再到最后的……释然。
她伸出手,摸了摸女儿那张早已褪去了青涩,变得愈发成熟而又明媚的脸,心中只剩下一声无奈的、却又充满了骄傲的叹息。
她的女儿,长大了。
以一种她从未想象过的方式。
“所以,那个兽世,是真的存在的?”直到隋心讲完,林女士才像个刚听完神话故事的孩子,问出了一个充满了不确定性的问题。
隋心点了点头。
“妈,我知道这很难让人相信。但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银辉却突然伸出手,对着林女士面前那杯已经凉透了的茶水,轻轻一点。
“咔嚓——”一声极其轻微的、冰晶凝结的声响。
那杯褐色的茶水,连同那只青花瓷的茶杯,在瞬间,便被一层薄薄的、散发着森然寒气的冰霜,彻底冻结。
林女士的瞳孔,骤然收缩。
紧接着,库鲁也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他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伴随着一声清越的鹰唳,一对翼展超过三米的、黑白相间的、充满了力量感的巨大翅膀,“唰”地一下,从他的背后,伸展开来!
那巨大的翅膀,几乎将整个客厅都占满了,掀起的劲风,吹得窗帘猎猎作响。
而冥焰,则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这两个急于表现的“幼稚鬼”,然后,他的身影,便在隋心和林女士的注视下,缓缓地,变得透明,最终,彻底地,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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