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楠:“知夏,我知道美云做了一些伤害你的事,可那些都已经过去了,美云也算是付出了代价,我们要做的难道不是抹平过去重新开始吗?难道这辈子,你都要去纠结那些曾经的对错吗?这样对自己又有什么好处?”
“呵!过去?”知夏看着周楠,目光突然转为平静,“难道你们真的猜不到,就是因为我想抹平过去,所以才要坚定的离开这里吗?”
知夏真的已经不生气了,因为也不在乎。
可是听着这些话,她也控制不住的想为自己委屈一下,辩解几句。
“对你们来说,那些几句话就可以轻易抹平的过去,在我这里永远都过不去。”知夏问她,“妈妈,你也是农村出来的孩子,你经历过大冬天去冰水里洗衣服的滋味吗?那种手上生满冻疮,流血流脓,却还要坚持不停的干活,因为只要一闲下来,就会被打被骂。
哦,其实这也很正常,因为家里要省柴火,去河里洗衣服的也不在少数。
可是那些人中,又有几个是才几岁的孩子呢?
你又可知道,他们偷偷从后面把我推进河里,看着我在河里像狗一样挣扎,他们却在岸上哈哈大笑。然后我就病了好几天,好不容易撑着痊愈,却还要被骂一句命贱,这样都死不了!
你尝试过几天不吃饭的滋味吗?那种饿的肚子里的五脏六腑都搅在一块的感觉,趴在路边薅一把野草嚼着都觉得香甜。
你试过被人揪着头发扇巴掌吗?
你试过被人用烧火棍打在身上吗?
你试过被人故意往身上泼开水吗?
你试过一觉醒来,被陌生的老男人欺辱虐打吗?
……
你什么都没试过,又凭什么一句话就要要求我去原谅?”
知夏的一句一句质问,砸在他们两个的心头,心痛的像是被刀绞了一样。
“知夏,妈妈不知道,妈妈真的不知道这些……”周楠哭的泣不成声,回头去看安敬之,“你不是去查了吗?你为什么没有查到这些?为什么没有告诉我?我的孩子这些年受了这么多苦,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我是问了,可美云说高家的人是找过她,但她并没有相信对方的说辞,她以为高家人骗她,她坚定的认为自己就是我们亲生的,心里又很害怕,所以才一直没敢告诉我们高家人找过她的事儿。”安敬之突然也感觉喉咙干涩,他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女儿曾被人这样对待过,“我也去村子里打听了,他们说你过得不算好,却没有人告诉过我你经历过这些……”
“当然没有人告诉你,高大壮精明的很,家里关上大门,里面的事儿,外面的人又能知道多少呢?”知夏道:“不过你是真的不知道吗?爸,高中校长的智商,应该不至于蠢笨至此吧?你不是不知道,你只是不想知道,所以才自欺欺人,才从来不问我回来之前的生活,自以为是的粉饰太平,真是可笑的很。”
“对了,或许你们现在内心还会在想,就算你们不问我,为什么我自己不说呢?”知夏赶在他们之前开口,自嘲道:“因为我心中清楚,你们不在意我,就算说了,也只是自取其辱。而在意我的人,从来不需要我去多说什么,他们也不会希望我揭开自己的伤疤换取同情。”
就如同爷爷奶奶一样,他们从来不会问自己曾经的事情,却一直疼爱她,温暖她,让她觉得自己费尽心机所做的一切都没有白费。
“你们知道吗,从小我就很奇怪,我的父母为什么不喜欢我,明明他们对哥哥姐姐不是这样的,直到我知道自己的身世才恍然大悟,我曾偷偷高兴,他们不喜欢我不是因为我的问题,而是他们自己心里有鬼,我找到周家那天心里满怀着希望,可是我整整等了三天,从那时我就知道,或许我的满怀希望,也仅仅只是我自己一个人的期望,我心里怀着找到亲生父母的欣喜,而我的亲生父母却并不期待我的出现,因为我的出现打破了你们平静而美好的生活,从你说要我回来和高美云和平共处,从你给我取名安美霞,从你们明明和四哥说好了让我住在他的房间,却还要先说要我和高美云住在一起,我就知道你们一直在试探我的态度,如果我懦弱胆小的听从你们的安排,那我和高美云都可以留在这个家里,对你们来说,这样的结局才是皆大欢喜。可我不是,所以我住进了四哥的房间,你们也明白了我的态度,却还在不停的试探,以图达到你们自己的目的,你们从来都不爱我,只是猛然知道自己曾弄丢了一个女儿心存愧疚罢了,可怜的是,连那愧疚都只是暂时的,所以当我表现出反叛的姿态后,你们会觉得我任性不懂事,实际上我也的确是那样,在高家委曲求全了18年却还要换来被卖的结果,如果回到自己的家还要委曲求全,那我回来的意义是什么呢?”
看着他们在自己的语言下逐渐崩溃的状态,知夏突然又不明白,这是图什么呢?
她原本想着,他们之间最好的相处方式,就是淡然处理,她不再期待父母的疼爱,他们也不要期望自己做个好女儿,大家维持表面上的情分就好。
可他们偏偏要打破这份平静,却又表现出一副无法承受打破平静后所要经受的汹涌。
或许在此刻,他们内心依旧在责怪自己,为什么就不能懂事一些呢?为什么就不能装胡涂呢?
明明高美云已经死了,只要她愿意配合着他们继续粉饰太平,那一切都可以当做没发生过,她也可以独自享受来父母的疼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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