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下乡的那会儿才十八九岁,乡下的日子太苦了,她去的那个地方冬天又干又冷,四季又有着干不完的农活。
和许多下乡的女知青一样,熬了几年却看不到回来的希望,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就在当地找个男人嫁了。
本以为,这辈子也就这么过去了,可恢复高考的消息传来,相信没有人会不动心的。
嫁了人后有着婆家的帮衬,她的日子是比以前好了很多,但这也不代表着就可以不干活,毕竟每个人都得靠口粮吃饭。
王丽对着镜子看着自己粗糙的脸颊,以及长满了老茧和裂痕的双手,做出了最终的决定。
说完这些以后,她哭着趴在桌子上,“知夏你知道吗,刚决定回来的时候,我也没想着抛弃他们,我想着等我在城里安定下来,再想办法让他们过来,可是……可是我家里人不同意我跟他在一起,去年暑假,我妈让我哥把我关在屋子里不准出来,他没有城市户口,他留不下来的,我也不想的,我知道我很自私,可是我没有办法了,我不想再回去过那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
时间总会使人淡忘一切美好的回忆,刚回城那会儿,她整日的想他们父女,可是一年半的时间过去,她发现自己已经记不清女儿的脸,他们全都在她的记忆里逐渐模糊了。
可偏偏这时候,他又找了过来,还对她纠缠不休。
王丽不想跟他回去,甚至,她对他的到来也只有厌烦,可是内心还是会受到良心的谴责,会不安。
或许站在他们父女的角度来说,她是一个抛夫弃女的坏女人,可是谁又能理解她的痛苦!
知夏明白,像王丽这样的经历,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而是有很多很多。
在乡下结婚的男女知青们,必须在家庭和回城之间做出选择,不如意的生活加上繁重的农活,怕是大多数人都不会选择留下。
也不能单纯的怨恨哪一个人吧,这只是时代留下的悲剧和痛苦。
知夏唯一能做的,也只是安慰她,安静的做一个听众。
她并不需要自己的开解,早上和男人拉扯时她眼中的不耐,早就已经替她做了决定,即使强迫自己在跟那个男人在一起,他们也不会幸福。
下午的时候,王丽又恢复了以往欢快的模样,若不是她中午哭的实在凄惨,谁又能知道她心里其实藏着这么多事情呢。
下午一出校门,男人又在校门口等她。
知夏还跟在她身后,王丽下意识的闪躲了一下,放学这会儿人正多,她很怕对方会缠上自己。
但很明显,她的想法有些多余。
男人看到她闪躲的动作之后,失望的停住脚步,静默的站在那里看她走远。
知夏看到王丽眼中已经蓄满泪水,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先回去了,家里还有孩子等着呢。”
“知夏,如果你是我的话,你会怎么办?”王丽突然问她。
知夏想了想,“可我不是你。”
如果是她自己,当初既然选择了,就不会轻易的去放弃。
如同她和裴景,刚开始也没什么感情,甚至最初的相遇更加糟糕,也是在细水长流中深陷彼此的温柔。
而王丽是当初在需要时选择了人家,又在觉得对方成为拖累时放弃对方,这其中还有一个孩子。
或许她自己内心也很痛苦,但知夏也不能昧着良心说她是对的,所以选择沉默。
和王丽分开后,她拿着一大包油条回到自己家中。
几天后,知夏回家的路上,被男人拦住。
“如果你想让我帮你劝王丽的话,估计我做不到。”知夏先发制人。
男人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的猜到了自己的目的,张了张嘴,还是没说出什么来,干脆侧着身子让开了路。
知夏平静的骑行过去,又回头看了一眼男人的身影。
男人瘦瘦高高的,皮肤黝黑,应该是经常暴晒的缘故,看着像是个老实人,起码在她直言后并没有多做纠缠。
道德问题
可能是看到知夏回头再看他,他沉静的眸子里满含期待。
知夏叹了口气,还是没忍心劝解了一句,“同志,我觉得,其实你现在最应该考虑的应该是你们之间的差距,乡下的生活有多苦,相信你应该知道的,她就算勉强跟你回去了,心里也会不甘心,不安稳,你能明白吗?”
“我知道。”男人嗫嚅了一声,道:“我也不是非强迫她跟我回去,她考上大学那会儿我就知道,我留不住她了,只是孩子太想妈妈了,我就想让她回去看看孩子。”
男人眼眶通红,看起来也不过20多岁,他脚步慢慢靠近知夏,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递过来,“我明天就准备回去了,这是一张孩子的照片,孩子前段时间发烧,病的有些严重,一直就喊着妈妈,她不愿意听我讲这些,总觉得我在骗她回去,可我还是想请你帮忙转告她一声,有时间就回去看看孩子吧,只要她不愿意,我不会阻止她离开的。”
知夏想了想,还是把照片接了过来,“这张照片我会转交给她的,你的话我也会转告她。”
到家后,知夏掏出照片看了一眼。
小丫头长得怪好看的,就是带着病容,扎着两个小辫儿,因为瘦,显得眼睛特别大,明明是一副想哭的样子,却还要强硬的扯着嘴角微笑。
看起来,也就跟月牙差不多大吧。
第二天一到学校,知夏就把王丽拉出去,把手中的照片递给她,“昨天下午,他请我把这个转交给你,还说今天就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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