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最终对决
意识像是从万米深的海底挣扎上浮,每一次试图冲破那粘稠、冰冷的黑暗,都伴随着全身骨骼被碾碎般的剧痛和肺叶被无形之手挤压的窒息感。消毒水的气味依旧顽固地占据着我的嗅觉,但“蜂巢”那特有的、带着精密仪器般绝对寂静已被打破。耳边是模糊却急促的人声,生命监护仪规律却冰冷的“滴滴”声,还有……一种沉重的、混杂着铁锈、硝烟和未干汗液的气息,那是属于从血肉战场归来的灵魂所携带的味道。
我艰难地,仿佛用尽了灵魂的力量,才掀开那如同焊合在一起的眼皮。视线花了漫长的时间,如同失焦的镜头,在一片模糊的光晕中艰难地对准。杨建国就坐在床边的金属椅上,他换了一身干净的深色常服,但脸上的疲惫如同被风霜刀剑刻蚀出的沟壑,青黑色的胡茬在他冷峻的下颌上蔓延。然而,他那双眼睛,却亮得慑人,像两块在地狱业火中反复淬炼过的寒铁,里面翻涌着过于复杂难言的情绪——有巨大压力骤然解除后的如释重负,有对逝去战友刻骨的哀伤,但更多的,是一种即将面对最终审判般的、近乎凝固的凝重。
“醒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却带着一种暴风眼中心般异样的平稳,这平稳之下,是令人不安的死寂。“感觉怎么样?”
我试图开口,喉咙却干涸得像被沙漠风暴席卷过,只能发出一点撕裂般的气音。他没有再多问,拿起旁边备着的无菌棉签,蘸了些温水,动作异常小心地湿润我干裂得起皮的嘴唇。这细微的、近乎温柔的关怀动作,与他此刻周身散发出的、如同出鞘军刀般的冷硬气息,形成了一种令人心酸的巨大反差。
“佛爷……周秉义,”他放下棉签,目光如同精准的探针,直刺我的眼底,语气平淡得像是在宣读一份与自己无关的阵亡名单,“已经押解回总部核心区,关在‘深渊’级别的隔离审讯室。全面身体检查做完了,除了血压偏高和一些老年人常见的衰退迹象,没有致命问题。”
我的心猛地一缩,像被一只冰冷的铁手狠狠攥住。抓住了。这个吞噬了无数生命、扭曲了无数灵魂的魔头,终于被关进了最坚固的铁笼。可预想中那股涤荡一切的狂喜并未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冰冷的紧绷感,如同弓弦被拉到极限,发出细微却刺耳的呻吟,蓄势待发,却又充满了未知的恐惧。
“他……”我挣扎着吐出一个模糊的音节,渴望知道更多,却又被一种莫名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扼住了喉咙。
“他很‘安静’。”杨建国嘴角勾起一丝没有任何温度的笑意,那笑容冷得像是西伯利亚的冻土,“一路沉默,像尊泥塑的菩萨。对所有问题都充耳不闻,只在被押进审讯室前,脚步停顿了那么一下,抬头,对着门廊上方的监控镜头,用口型,清晰地‘说’了三个字。”
他刻意停顿,目光如锁定猎物的鹰隼,死死盯住我的眼睛,一字一顿,重若千钧地重复:“他、要、见、你。”
轰——!
仿佛有一枚温压弹在我封闭的脑海深处炸开!炽热的冲击波席卷了每一根思考的神经末梢!他要见我?在他一手建立的毒品王国轰然崩塌,在他本人从云端跌入深渊,沦为阶下囚的此刻,他第一个,也是唯一明确要求要见的人,竟然是我这个卧底,这个他曾经试图掌控、利用,最终必然恨之入骨的“叛徒”?
为什么?!
一股蚀骨的寒意,如同无数细小的冰蛇,从尾椎骨沿着脊柱瞬间窜上天灵盖,让我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了一下,牵连着固定夹板下的断腿传来一阵钻心的痛楚。这绝不是简单的忏悔、嘲讽或临终前的咒骂。佛爷这种人,他的每一个呼吸,每一个眼神,哪怕是在绝对的绝境中,都必然经过阴毒的算计,带着某种能将人拖入地狱的目的。
“见我……为什么?”我的声音依旧嘶哑不堪,但其中夹杂着一丝连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颤抖。是恐惧吗?不,不是对佛爷这个人本身的恐惧,而是对那深不见底的恶意,对他那洞悉人性弱点的掌控欲,以及这背后所代表的、未知险恶的本能预警。我仿佛又被拽回了那个弥漫着沉香与血腥气息的奢华别墅,再次独自面对那个看似儒雅随和、实则眼神能冻结灵魂的老人。
杨建国沉默了片刻,那沉默沉重得如同铅块。他站起身,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他的眼神里没有逼迫,只有一种近乎托孤般的沉重嘱托和毫不掩饰的、深切的担忧。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非要见你。这很可能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心理陷阱。他想在你身体和精神最脆弱的时刻,摧毁你最后的防线,在你心里埋下毒种。或者……他想传递某种信息,某种只有你,曾经身为‘林野’的你,才能听懂或者有能力去追查的信息。”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个字都敲打在我的心上,“林峰,听着,你有权拒绝。没有人会因此指责你分毫。你为这件案子付出的代价,已经远远超出了任何人所能承受的极限。你的身体,你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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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绝?我躺在冰冷的、如同刑具般的病床上,感受着身体各处传来的、无休无止的、深入骨髓的疼痛,感受着精神世界里那尚未愈合的、被无数次背叛和残酷杀戮撕裂的、鲜血淋漓的伤口。是的,我害怕。我怕见到他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伪装的的眼睛,怕他轻描淡写地提起那些我为了取信而被迫参与的肮脏交易,怕他带着怜悯嘲笑我此刻的狼狈与脆弱,更怕……怕他触及我内心最深处、最不容触碰的圣地——关于父亲未寒的尸骨,关于那些我永远无法挽回的牺牲与离别……
但,我能拒绝吗?
父亲牺牲时那模糊却挺拔的背影,陈曦在警校樱花树下转身时那双盛满星光的眼眸,岩温警官在边境线上与我紧紧相握、布满粗茧的手,那些在卧底生涯中如同泡沫般悄无声息破碎、连墓碑都没有的“线人”,还有……在弥漫着死亡气息的病房里,那枚擦着我脖颈动脉掠过、泛着幽蓝死光的毒针……无数画面、声音、触感,如同决堤的洪水,在我脑海中疯狂冲撞、闪回,最终,定格在杨建国此刻那双充满了沉重信任与无法言说忧虑的目光上。
我不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或勇敢,也不是为了宣泄个人的仇恨。我是为了给所有被这条浸满鲜血的毒链所吞噬、所毁灭的生命一个最终的交代,是为了从根源上斩断这罪恶的滋生,是为了……看清这最后的、最浓重的迷雾,揪出那个可能至今还披着警服、隐藏在阳光下的“鬼”!
佛爷,他是唯一可能触摸到“鬼”真正身份核心的人!
一股灼热的、近乎悲壮的力量,仿佛从心脏最深处、从未冷却的热血中泵出,强行压过了肉体的剧痛和精神的极致疲惫。我深吸一口气,这个简单的动作依旧如同扯动千钧重物,牵扯着胸腹间的伤口,带来一阵令人眼前发黑的尖锐刺痛,但我的眼神,却在这一刻,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明和坚定。
“我……去。”我听到自己的声音,虽然嘶哑得像破旧风箱,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斩断所有退路的决绝,“我必须去。”
杨建国深深地、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有瞬间闪过的欣慰,有毫不掩饰的赞许,但更多的,是化不开的、如同实质的凝重。他没有再浪费唇舌劝阻,只是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好。我来安排。但你给我记住,牢牢记住,无论他对你说什么,做什么,展示什么,都不要被他牵着鼻子走,不要被他拖入他的逻辑深渊。你不再是‘林野’,你是警察,林峰!代表法律和正义的林峰!”
他按下了一个内线通讯钮,对着话筒低声而迅速地吩咐了几句,每一个指令都清晰、冰冷,不带丝毫感情。
片刻后,两名穿着白大褂、神情肃穆如同参加葬礼的医生走了进来,带着各种便携设备,开始对我进行紧急的身体评估和用药。他们给我静脉注射了强效的镇痛剂和稳定心率的药物,那冰凉的液体流入血管,暂时麻痹了尖锐的痛感,却让思维的边界变得有些模糊和迟缓。他们用更牢固的专业固定带,将我如同易碎品一样,小心地转移到了一张集成了多种生命维持设备的、可移动的专用监护病床上。
我被推出了“蜂巢”,金属轮子碾过冰冷光滑的地面,发出单调而压抑的辘辘声。穿过几条灯火通明、却空旷得令人心慌的走廊,墙壁是毫无生气的灰白色,每一步都仿佛在走向一个巨大的、沉默的胃囊。这不是通往希望和生机的医院病房,而是通往总部地下深处,那间用于审讯最重要、最危险人物的,代号“深渊”的特殊隔离审讯室。
空气仿佛都被抽干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浓稠的、混合着铁锈、臭氧和某种心理消毒剂的、令人窒息的味道。每一步移动,病床轮子与地面摩擦发出的细微声响,都在极度安静的走廊里被扭曲、放大,如同丧钟的余音,一声声,敲打在我早已不堪重负的心上。
终于,在一扇厚重的、泛着冷冽金属光泽、看起来能抵御重型武器正面轰击的合金巨门前,队伍停了下来。门上方,猩红色的警示灯如同恶魔的眼睛,无声地、规律地闪烁着。杨建国站在门边,他亲自上前,手指在复杂的密码盘和指纹锁上快速操作,同时,他微微侧头,透过门上那个狭窄的、只能从外向内看的、厚达数寸的防弹玻璃观察窗,谨慎地确认着里面的情况。
“他就在里面。”杨建国的手最终悬停在那个巨大的红色开门按钮上,他最后一次回过头来看向我,眼神如同亘古不变的磐石,传递着无声的力量,“我们在外面,全程监控,录音录像。记住我的话。有任何不对,立刻示意,我们会立刻中断这次会面。”
我用力地,几乎是耗尽了此刻全身的力气,点了一下头。感觉喉咙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连一丝微弱的气音都无法挤出。
“嘀——”一声清脆却冰冷的电子音响起,厚重的合金门如同史前巨兽的上下颚,缓缓地、沉重地向一侧滑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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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熟悉而又令人作呕的气味,率先扑面而来——混合着陈年旧书卷的霉味、昂贵哈瓦那雪茄的余烬,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迟暮枭雄从权力巅峰跌落、灵魂开始加速腐朽的……死亡气息。这味道,我太熟悉了,瞬间击穿了我所有的心理防御,将我狠狠地拖拽回那段在刀尖上舔血、在深渊边缘行走的黑暗岁月。
病床被两名神情冷峻的工作人员,缓缓地、平稳地推入审讯室。
审讯室内部空间比想象中更为逼仄,四面墙壁和天花板都覆盖着深灰色的、柔软却冰冷的吸音材料,仿佛能吞噬掉一切声音和情感。顶灯散发着惨白而均匀的光,没有任何阴影可以藏匿,将每一个角落都照得如同解剖台般清晰。房间中央,固定着一把沉重的、与地面浑然一体的特种金属椅,结构复杂,束缚装置闪烁着冷光。而此刻,如同被钉在祭坛上的牺牲品般,坐在那椅子上的,正是周秉义——佛爷。
他穿着一身略显宽大的、灰扑扑的标准囚服,与他往日那些量身定制、用料考究的丝绸唐装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他的双手被特制的约束械牢牢固定在扶手上,手腕处能看见清晰的勒痕,双脚也同样被铐在椅子腿上。他似乎比最后一次见他时清瘦了些许,脸颊微微凹陷,脸上的老年斑在惨白灯光下愈发明显。但令人心悸的是,他的背脊却依旧挺得笔直,没有丝毫佝偻塌陷的迹象,仿佛那身傲骨,并未随着权势的消失而折断。他微微闭着眼睛,呼吸平稳,像是在闭目养神,又像是在耐心等待着命中注定的、最后的对手。
当我的病床被推到他面前不远处,彻底停稳时,他仿佛心有灵犀,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没有预料中的歇斯底里、没有失败者的怨毒与疯狂,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绝望与乞怜。那双眼睛里,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近乎虚无的平静,如同亿万年来被冰雪覆盖的极地深潭,幽暗,冰冷,映不出丝毫外界的光亮与波澜。他的目光,像一台精确的扫描仪,先是缓慢地扫过我被迫固定在高级病床上、动弹不得的狼狈姿态,扫过我身上缠绕的纱布、连接的管线和高高吊起的、打着厚重石膏的左腿,最后,那两道冰冷的目光,如同两把淬了冰的解剖刀,精准地、定格在了我的脸上。
他的嘴角,极其细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形成一个复杂难辨的、似笑非笑的弧度。那不是简单的嘲讽,更像是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甚至带着一丝诡异而扭曲的“欣赏”,如同一个顶级的收藏家,在审视一件即将被打碎的、独一无二的艺术品。
“林野……”他开口了,声音带着久未饮水的沙哑,却依旧保持着那种我熟悉的、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不疾不徐的腔调,仿佛我们并非在这象征着终极失败的囚笼里重逢,而是依然在他那个堆满古董、焚着檀香的书房里,进行着一场关于人生哲学的日常清谈。“或者,按照现在更官方的说法,我该称呼你为……林峰,警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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