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扒皮那尖厉扭曲的怒吼,以及护卫们如狼似虎扑来的凶狠身影,在沈砚因精神力彻底透支、肉体濒临极限而模糊摇晃的视野中,扭曲、变形,如同来自深渊的魔影。他单膝跪在冰冷粗糙的地面上,背脊却挺得笔直,将昏迷不醒的父亲紧紧护在身后,连抬起一根手指格挡的力气都已欠奉。左臂上,那道已变得深黑狰狞的命痕处传来的,不再是单纯的灼热或刺痛,而是一种仿佛要将他的骨头、他的灵魂都一并撕裂、碾碎的恐怖剧痛,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他残存的意识,几乎要将他拖入永恒的黑暗。
逃?还能往哪里逃?体力耗尽,精神力枯竭,前有恶主,后有绝路,这黑石镇,竟无他父子立锥之地?
就在那几名护卫狞笑着、粗糙的手掌即将触碰到他衣衫的千钧一发之际——
“住手!”
一声如同闷雷炸响的怒吼,再次震慑全场!那个魁梧如山、浑身浴血的身影,又一次,如同不可撼动的礁石,决绝地挡在了沈砚与死亡之间!
是赵莽!
他双臂如同铁铸般张开,以一己之力拦住数名扑上的护卫,虎目圆睁,须发皆张,声音沉浑如钟,带着一种在矿工中积威已久的压迫感和不容置疑的坚决:“东家!事有蹊跷,尚未查明!此子刚从那绝死之境中背父而出,数十双眼睛看得分明!此刻若不分青红皂白,妄动杀孽,岂不让这在场所有劫后余生的矿工兄弟们,心寒齿冷?!日后谁还肯为周家卖命下矿?!”
他的话,如同重锤,狠狠敲击在周围那些惊魂未定、悲愤交加的矿工心上。看着沈砚那浑身浴血、几乎不成人形的凄惨模样,看着他背上那气息奄奄、生死不知的沈大山,再对比周扒皮那毫不掩饰的、视人命如草芥的狰狞杀意,一股强烈的兔死狐悲之感,混合着长久以来被压抑的愤怒,如同暗流,在人群中开始汹涌、蔓延。低沉的议论和不满的骚动,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在死寂的空气中酝酿。
“赵莽!你……你竟敢一而再、再而三地忤逆于我?!你要反了吗?!”周扒皮气得浑身肥肉如同波浪般剧烈抖动,三角眼里喷射出怨毒至极的火焰,指着赵莽的手指都在颤抖。他不敢相信,平日里还算得力的工头,竟会为了一个“断灵根”的小杂种,当众与他撕破脸皮!
“赵莽不敢!只是恳求东家明察秋毫!”赵莽迎着周扒皮杀人的目光,寸步不让,声音反而更加洪亮,字字句句都敲打在对方最脆弱的地方,“此刻矿场连遭大难,人心惶惶,如同累卵!若只因无端猜忌,便当众滥杀刚刚经历生死、救父而出的少年,消息一旦传开,恐……恐激起民变,酿成无法收拾之大祸啊!东家三思!”
他刻意加重了“民变”和“无法收拾”这几个字。他太了解周扒皮了,贪婪、刻薄、暴戾,但骨子里更是极度的怕死和畏惧局势失控。用“人心”和“大局”来施压,是此刻唯一可能保住沈砚性命的方法。
趁着这因赵莽挺身而出而带来的、短暂却至关重要的僵持,沈砚体内那源自灵魂最深处、对生存的极致渴望,如同被压榨到极限的弹簧,猛然爆发出最后一股力量,强行压过了那几乎要将他吞噬的剧痛和虚弱。他知道,这是赵莽用自身前程乃至性命为他争取来的、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机会!
他猛地、用尽残存的所有意志力,狠狠咬破了自己的舌尖!
“噗!”一股带着铁锈味的腥甜在口中弥漫开来,剧烈的、尖锐的刺痛感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让他几乎涣散的精神猛地一个激灵,暂时驱散了部分昏沉!一股不知从何处压榨出的、如同回光返照般的气力,瞬间充盈了他干涸的四肢百骸!
没有片刻犹豫!他猛地转身,用那根捡来的麻绳将父亲更加牢固地绑在自己背上,然后,用尽这搏命换来的力气,朝着与混乱矿场相反、通往镇外那片更加荒凉、更加深邃的莽莽山林的方向,跌跌撞撞、却异常决绝地狂冲而去!每一步都踏得泥土飞溅,身形虽然踉跄,却带着一种义无反顾的悲壮!
“他跑了!废物!都是废物!给我追!追上他!格杀勿论!!”周扒皮先是一愣,随即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跳着脚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肥硕的脸庞因极致的愤怒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而彻底扭曲。
几名护卫反应过来,恼羞成怒地绕过如同门神般挡在那里的赵莽,狞笑着、骂骂咧咧地追了上去。在他们看来,一个“断灵根”的废人,还背着个重伤垂死的老爹,已是强弩之末,又能跑出多远?不过是猫捉老鼠的游戏罢了。
然而,追击刚刚开始,他们就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前方那个少年,明明脚步虚浮得像是随时会栽倒,奔跑的姿态也毫无章法,却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以一种近乎本能的、险之又险的方式,避开脚下突然出现的坑洼、地面上散落的尖锐碎石,甚至是横亘在前的断木残垣。他选择的逃亡路线更是刁钻古怪到了极点,时而猛地折向,钻进仅容一人通过的、阴暗狭窄的废弃巷道岔路,时而借助倒塌窝棚形成的阴影和障碍物作为短暂的遮掩,动作流畅得仿佛早已演练过千百遍。他对这片位于矿场与镇外山林缓冲地带的、杂乱破败的区域,熟悉得令人发指!更让人心底发毛的是,他仿佛……有一种未卜先知般的直觉,总能提前那么一瞬,避开最危险的围堵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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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正是沈砚在超越极限地压榨自己!他不敢,也再无能力去主动催动怀中那本已沉寂的反噬之源——铸命天书。但那场异变赋予他的、对危险和轨迹的被动感知,以及多年来在黑石镇最底层挣扎求生所积累下的、对这片土地每一寸沟壑、每一处废墟的深刻记忆,在此刻成了他于绝境中求生的、最后的、也是唯一的依仗!他能模糊地“感觉”到身后追兵那充满恶意的气息方位和大致速度,能“感觉”到哪条看似不通的小路在拐角后或许另有乾坤,哪处半塌的墙垣能为他争取到宝贵的喘息之机。
“嗖——!”
一支利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几乎是贴着他的耳畔飞过,冰冷的箭簇刮起的劲风让他耳根生疼!最终“夺”的一声,狠狠钉在了前方不远处的半截枯树干上,箭尾的翎羽因巨大的力道而剧烈颤抖着。
是护卫中配备了弓箭的好手!
沈砚心头猛地一寒,死亡的阴影如同冰冷的匕首抵住后心。他几乎是想也不想,凭借着一股本能,猛地向前一个鱼跃扑倒在地,在触地的瞬间艰难侧身,将背上的父亲死死护在自己与地面之间,然后借着冲势,狼狈不堪地滚入旁边一丛生长得异常茂密、带着尖刺的荆棘灌木之中。
尖锐的刺划破了他本就破烂的衣衫和皮肤,带来火辣辣的疼痛,但他此刻已完全顾不上了。
追兵沉重而杂乱的脚步声、粗鲁的叫骂声迅速由远及近,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
“小杂种,跑得倒快!看你能在这刺猬窝里躲到几时!”
“乖乖自己滚出来,爷爷们还能给你留个全尸!不然乱刀砍死!”
“搜!他背着个人,跑不远!”
绝望,如同冰冷而粘稠的沼泽泥浆,从四面八方涌来,一点点淹没沈砚的口鼻,缠绕住他狂跳的心脏,几乎要让他窒息。他趴在冰冷的土地上,能清晰地感受到背上父亲那微弱的、仿佛随时会断绝的呼吸和心跳。他低下头,借着灌木枝叶的缝隙透入的微弱天光,看向怀中气若游丝的父亲。
沈大山似乎被这一连串剧烈的颠簸和震动所惊醒,艰难地、极其缓慢地微微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眸,不再有往日为了生活而强撑的精明与劳碌,只剩下一种仿佛看透了所有苦难、卸下了所有重担后的、异常浑浊却又无比平静的释然与解脱。
他干裂起皮的嘴唇极其轻微地翕动着,用微弱到几乎被风声和追兵叫骂声彻底掩盖的气音,断断续续地,吐出了几个模糊不清、却如同烙印般刻入沈砚灵魂的字眼:
“砚……儿……逃……一定要……逃出去……”
“去……青……云……巷……七……号……”
“床……下…………匣……子……”
每一个字,都仿佛耗尽了这位饱经风霜的老人生命中最后的一丝气力。当最后一个模糊的音节吐出,沈大山的瞳孔开始缓缓散大,那紧绷了数十年、承受了无数苦难与卑微的身躯,猛地一松,最后一丝微弱的生机,如同狂风中被彻底吹灭的残烛,倏然消散,归于永恒的沉寂。
“爹——!!!!”
一声如同孤狼泣血、蕴含着无尽痛苦、绝望与不甘的悲嚎,猛地从那丛茂密的荆棘灌木深处爆发出来,声嘶力竭,闻者无不动容!
正准备上前搜索的追兵们,脚步猛地一顿,被这突如其来的、充满穿透力的悲声所慑,竟一时迟疑。
而就在这短暂的死寂之中,沈砚紧紧抱着父亲尚且残留着一丝余温、却已再无生息的尸体,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混合着脸上的血污、汗水和泥土,肆意奔流。但他没有允许自己沉溺于这撕心裂肺的悲伤中太久。父亲的遗言,如同在无尽黑暗中亮起的、最后一道指引方向的微弱闪电,狠狠劈开了他因巨大悲恸而几乎停滞的脑海!
青云巷……七号……床下匣子……
那是母亲还在世时,他们一家三口短暂居住过的地方!一个早已被他埋藏在记忆深处、布满灰尘的角落!母亲早逝后,家道愈发艰难,他们才搬到了矿场边那间更便宜、也更破败的土坯房。这么多年,父亲从未提及,在那早已废弃的旧居里,竟然还藏着什么东西!
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冰冷而坚定的力量,如同寒流,瞬间灌注了他近乎枯竭的身体。这力量并非来自肉体,而是源自那被残酷命运逼到墙角、退无可退的灵魂最后的咆哮与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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