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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青林阴霾与初悟引命（第1页）

沈砚沿着那条不知名的溪流，一路向南跋涉。

脑海中，那白衣少女清冷如玉磬般的话语——“命轨如织，顺势而为方是正道，强逆因果，终伤己身。”——如同山谷间不断回荡的清音，反复在他心间萦绕，挥之不去。

这话语，与他之前不顾一切、近乎自毁式地使用天书力量的行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它像是一缕清风，拂过他因仇恨、绝望与沉重负担而始终紧绷欲断的心弦，带来了一丝难得的清明与冷静。他下意识地用右手抚摸着左臂衣袖下那狰狞的、已变成紫黑色的命痕，熟悉的灼痛感依旧清晰，但在这份新生的明悟映照下，仿佛不再那么令人疯狂，更像是一种时刻提醒他界限与代价的烙印。

“顺势……引导……”他一边拖着疲惫的步伐前行，一边在口中喃喃自语，如同咀嚼着某种苦涩却蕴含真味的草药。他仔细对照着母亲东方静芸在遗信中关于“抚平创伤、唤醒希望”的告诫，以及自己几次使用天书那刻骨铭心的经历——强行扭转矿难死劫，几乎魂飞魄散；而引导野猪失衡、护卫滑倒，代价则轻微到几乎可以承受。这其中最关键的差别，似乎就在于是否顺应了事物本身已有的“势”，是强行逆转江河，还是疏导支流。

他开始有意识地、更加细致地去“感知”周围的一切。胸前的敛息佩有效地过滤掉了大部分无关紧要的、纷乱嘈杂的命运线条背景噪音，让他能够将精神更专注地投向某些特定的轨迹。他尝试着去“看”清风中落叶那看似无序、实则蕴含力学规律的盘旋轨迹；去“感觉”溪水中游鱼受惊时，其转向逃窜所遵循的水流与本能方向；甚至能模糊地捕捉到午后阳光穿透层层叠叠的林叶时，那些光斑在地面上缓慢移动的、带着时间韵律的规律。这一切看似平常的自然现象，在其底层，似乎都蕴含着某种可以被感知、可以被理解的、独特的“势”。

三天后，他随身携带的、沿途采集的野果已经吃完，从黑石镇带出的那点微不足道的干粮早已告罄。饥饿感如同附骨之疽，开始啃噬他的胃壁，体力也随着长途跋涉和伤势的拖累而迅速下降。他必须寻找稳定的补给点。根据他对这一带贫瘠地理知识的了解，沿着溪流南下，最近的、可能有人烟聚集的地方，就是约百里之外的“青林城”。

青林城。这个名字让他眼神一凝。正是那个在山谷溪边，企图强夺雪影貂、名为林浩的纨绔子弟口中提及的城池。

风险不言而喻。那里是林家的地盘，自己虽然改变了装束，收敛了气息，但难保不会遇到麻烦。一旦被认出，或者仅仅是因为身怀灵石而引来觊觎，在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城池，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他别无选择。饥饿和虚弱的身体，不会给他绕道远行的奢侈。

他找到一处隐蔽的水潭，尽可能清洗掉身上已经发黑板结的血污和尘土，换上了之前在一处被遗弃的猎户木屋里找到的、虽然破旧打了补丁，但还算干净的粗布衣衫。他将那头因奔波而显得有些杂乱的黑发随意束起，刻意佝偻起一些脊背，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一个因为贫苦而流亡、营养不良的普通少年。同时，他默默催动胸前的敛息佩，将那层遮掩命轨波动的无形薄纱效果维持在当前所能做到的极致，力求不引起任何潜在的、对命运气息敏感之人的注意。

当他拖着仿佛灌了铅的双腿，远远望见青林城那由夯土垒砌而成、算不上高大雄伟的城墙轮廓时，夕阳已然西斜，将天边的云彩染成了凄艳的橘红色。城门口有穿着陈旧皮甲、手持长矛的兵丁把守，正懒洋洋地盘查着进出的人流，目光更多地停留在那些携带货物的商队上。沈砚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忐忑，混在一队刚从城外砍柴归来、扛着沉重柴禾、满面尘灰的农夫队伍后面，低着头，缩着脖子，伴随着吱呀作响的柴禾和农夫们的谈笑声，有惊无险地通过了那不算严格的盘查，踏入了青林城的城门。

青林城规模不大，远非他想象中修士云集的仙家城池，但比起终日被矿尘笼罩的黑石镇，确实繁华了不止一筹。街道由青石板铺就，虽不平整，却还算干净。两旁店铺林立，旌旗招展，贩卖着各式各样的货物，从普通的米面粮油、布匹铁器，到一些散发着淡淡药香的草药、以及偶尔能看到符纸、低劣法器的摊位，应有尽有。行人摩肩接踵，吆喝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其中夹杂着不少身上带有微弱灵气波动的修士，虽然大多也只是炼气期的低阶存在，但数量远非黑石镇可比。

沈砚紧绷着神经，如同行走在布满细密荆棘的丛林。他不敢四处张望，更不敢轻易动用感知去探查他人，只是用眼角的余光快速扫视着周围，将每一个可能存在的危险角落记在心里。城中那股混杂着人间烟火、灵材药香以及隐约灵力波动的复杂气息，让他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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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怀揣着顾长春所赠的三块下品灵石，这是他此刻身上唯一称得上“财富”的东西。他需要尽快将其一部分兑换成凡俗通用的金银，购买足以支撑他穿越前方落云山脉的干粮、清水、盐巴，或许还能设法弄到一张更精确些的南州地图。

他在相对僻静的街巷转了几圈，最终选择了一家门面不大、招牌陈旧、柜台后面坐着个戴着瓜皮帽、眯着眼睛似乎在打盹的老掌柜的杂货铺。这家店看起来颇为老旧，透着一股岁月沉淀的气息，似乎不那么起眼。

沈砚走到柜台前，压低声音，用带着些许沙哑的嗓音问道：“掌柜的，收这个吗？”说着，他将一块温润如玉、内部仿佛有光华流转的下品灵石，轻轻放在了落满灰尘的木质柜台上。

那一直眯着眼睛、仿佛神游天外的老掌柜，眼皮猛地颤动了一下，睁开了一条细缝，一道与他衰老外表不符的精明目光一闪而逝。他伸出干枯的手指，拿起那块灵石，先是放在掌心掂了掂，又凑到眼前，对着从门口透入的昏暗光线仔细看了看其内部的光泽与纹理，脸上随即堆起了生意人惯有的、热情而略带谄媚的笑容：“收！当然收！小兄弟，这可是正经的下品灵石，硬通货啊！按咱们青林城现在的市价，一块下品灵石，大概能换黄金十两，或者白银一百两。您看您是……”

“换白银。”沈砚打断他的话，语速不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果断，“五十两现银，其余的要铜钱。另外，再给我准备足够十天食用的干粮，一个结实的水囊，还有一小包盐巴。”他刻意将兑换数额分散，并且要求实物，避免携带大量现银引人注目。

“好嘞！小兄弟稍等，马上就好！”老掌柜答应得异常爽快，脸上笑容更盛。他一边利索地转身，佝偻着腰在身后的钱柜和货架上翻找，一边嘴里还絮叨着，“一看小兄弟就是实在人，这灵石成色不错……”

然而，就在老掌柜弯腰取钱的瞬间，沈砚那被天书强化过的被动感知，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来自店铺内堂门帘后方、一道悄然探出的、带着“贪婪”与“算计”的阴冷目光！那目光如同毒蛇的信子，在他和柜台上的灵石上迅速扫过，又如同受惊般猛地缩了回去，只留下一道微微晃动的门帘和一股令人不安的命轨波动。

沈砚心中猛地一凛，警铃大作！怀璧其罪！哪怕只是一块下品灵石，对于凡人世界而言，也足以引发歹意！

他面上不动声色，依旧保持着那副疲惫而略显麻木的表情，但全身肌肉已然悄然绷紧。

很快，老掌柜将一个小布袋（里面是五十两雪花银）、一串沉甸甸的铜钱，以及一个打包好的、装着干粮、水囊和盐巴的包裹递了过来。“小兄弟，您点点，五十两白银，五百文铜钱，东西都齐了。”

沈砚看也不看，一把接过所有东西，低声道了句“多谢”，毫不犹豫地转身，脚步看似平稳，实则比来时快了几分，迅速融入了店铺外街道上熙攘的人流之中。

他没有沿着来时的主干道行走，而是凭借进店前观察好的路线，迅速拐入了旁边一条堆放着杂物、显得格外僻静狭窄的小巷。果然，就在他进入小巷后不到二十个呼吸的时间，他那敏锐的感知便清晰地“感觉”到，身后不远处，缀上了两条如同跗骨之蛆般的“尾巴”！那两条命轨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恶意”、“掠夺”与见不得光的“赤红血光”！

是那杂货铺的人！他们果然见财起意！

沈砚心中冷笑，却并无多少意外，只有一种被阴沟里老鼠纠缠上的厌烦与冰冷。以他如今对身体细微控制力的提升，以及对危险和对手动作轨迹的预判能力，即便不动用天书那诡异的力量，单纯依靠肉身和反应，对付两个只会些粗浅拳脚、仗势欺人的地痞打手，也并非什么难事。

但他不想动手。在这里打斗，动静闹大，只会引来城卫兵丁或者更多不必要的关注，甚至可能惊动城中可能存在的林家修士，那才是真正的灭顶之灾。

他一边加快脚步，在迷宫般错综复杂、光线昏暗的小巷中快速穿梭，试图凭借速度甩掉对方；一边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尺子，急速扫过周围可利用的环境——狭窄得仅容两人错身而过的巷道，一侧是某户人家高大的、墙头布满了破碎瓦片和干枯杂草的院墙；另一侧则是低矮破旧的民居，屋檐下还挂着几串正在风干的、散发着咸腥味的咸鱼；脚下是长年累月被雨水和污水浸润、显得湿滑不堪的青石板路面，缝隙里滋生着滑腻的深绿色青苔。

“顺势……引导……”白衣少女的话语再次浮现心头。他心念电转，瞬间做出了决断。精神力如同无形的水流，悄然沟通了怀中那本沉寂的《铸命天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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