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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废料藏珍与夜半异动（第1页）

符纸坊的劳作，如同上紧了发条的钟摆，日复一日，单调而沉重地重复着。卯时起床，辰时上工，直到酉时日落，沈砚的身影总是出现在那堆积如山的废料堆旁，或是穿梭于坊内各个工位之间，搬运着或轻盈或沉重的原材料。他如同一个真正被生活磨平了棱角的、沉默寡言的杂役，动作麻利，眼神低垂，从不偷奸耍滑，也几乎不与旁人进行工作之外的任何交流。很快，坊内的其他杂役和外门弟子便习惯了这张新面孔，将他视作了符纸坊背景的一部分，不再投以过多关注的目光。

但这平静得近乎死寂的表象之下，沈砚的大脑，却如同一架高速运转的精密器械，从未有过片刻停歇。他的双眼，在低垂的眼睑掩护下，锐利地捕捉着坊内的一切细节；他的心神，则时刻与识海中那页神秘的天书保持着微妙的连接。

每一次挥动铁锹，将那些沾染了失败符墨、变得斑驳陆离的符纸边角料铲入竹筐；每一次弯腰拾起那些因火候掌控不当而焦糊碳化、散发着怪味的灵草残渣；每一次清理那些因属性冲突而灵性尽失、变得黯淡无光的矿物粉末……在周围所有人眼中，这不过是清理毫无价值的垃圾，是底层杂役最卑贱、最没有技术含量的活计。

然而，在沈砚的“感知”中，这每一片废料，都像是一本本被匆忙撕毁、却又被天书强行修复并翻译出来的“失败案例集”。它们无声地诉说着炼制者当时的失误、材料的特性、以及那微妙难言的灵力掌控之道。

**【解析目标：失败符墨‘轻身符’残渣（批次：丁未三七）……】**

**【墨迹成分：风属性‘青羽草’精华液、‘空灵石粉’、‘无根水’、三阶风行鸟羽粉末（微量）……】**

**【失败主因：青羽草萃取过度，活性灵力超出临界值百分之五，破坏了与空灵石粉固有的‘空’、‘灵’平衡节点，导致混合墨液灵力结构呈现不稳定网状，绘制符纹至‘风行’转折处，灵力流易产生涡旋，超过符纸承载极限，引发爆裂。】**

**【优化方案建议一：减少青羽草萃取时间三息，或降低地火温度半成。】**

**【优化方案建议二：在加入空灵石粉前，先以‘微火稳定诀’滋养空灵石粉三息，增强其结构稳定性。】**

**【解析目标：焦糊‘聚灵草’残渣（处理者：外门弟子张某某）……】**

**【焦糊阶段：中期。核心聚灵纹路已碳化，药性完全丧失。】**

**【失败原因：地火核心阵法‘离火阵’第三节点灵力输出不稳，瞬间温度波动超出聚灵草叶脉承受极限（约华氏五十度）。残留部分木灵气因骤然高温而变得暴躁、紊乱，带有微弱火毒，不可再用于任何符箓制作，仅可考虑作为低等花肥（需进一步处理）。】**

**【解析目标：属性冲突废弃矿粉（土属性‘沉泥’与金属性‘锐金石’混合物）……】**

**【冲突机理：沉泥比例过高（占比约六成五），其‘厚重’、‘凝滞’特性形成灵力绝缘层，完全包裹了锐金石粉末的‘锋锐’、‘破甲’灵性粒子，阻碍其锋芒之气透出。混合后，两种灵性未能融合，反而在微观层面相互碰撞、湮灭，最终灵性全失。】**

**【分离提示：可尝试以‘水润诀’引导灵泉浸泡，利用沉泥遇水膨胀、锐金石沉降的特性进行初步比重分离，但分离后材料灵性已十不存一，价值极低，不建议投入工时。】**

海量的、细致到令人发指的信息，如同涓涓细流，通过天书的解析、归纳，再清晰地烙印进沈砚的记忆深处。他虽因“断灵根”而无法亲手实践，调动不了一丝灵力，但对于各种基础材料的物理特性、灵力亲和度、处理过程中的火候临界点、不同材料间的配伍禁忌与相生相克之理，以及制符过程中那些看似微不足道、实则足以决定成败的细微关窍，他的理解正在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疯狂地积累和加深。他甚至能通过解析几片失败的符纸残渣，反向推断出炼制者当时是左手发力还是右手主导，其灵力属性是偏于温和还是急躁，控制精度大致在哪个水平线上。

这无疑是一条绝无仅有的、另类的“学习”路径，一座隐藏在垃圾堆里的、无人知晓的庞大知识宝库。

然而，频繁地动用天书进行解析，即便只是最基础的、被动接收信息的状态，也并非全无代价。左臂衣袖之下，那道紫黑色的命痕，时常传来阵阵隐痛，尤其是在解析那些能量冲突极为激烈、或是明显沾染了某种阴寒、暴戾、污秽气息的废弃材料时，痛楚会骤然加剧，如同被无形的针狠狠刺入，又像是某种强烈的预警，提醒他远离那些不祥之物。

这迫使沈砚变得更加谨慎。他开始有意识地分辨废料的“危险性”，主动避开那些让他命痕产生强烈不适感的批次，或者在解析时，刻意缩短时间，浅尝辄止。他像是一个在雷区中小心翼翼穿行的探路者，既要汲取养分，又要规避致命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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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午后，阳光被高耸的院墙遮挡，符纸坊内显得有些阴凉。沈砚被指派清理一批刚刚从内坊运出的、品质明显更高的失败符纸废料。这些废料通常来自于内门弟子，甚至是某些执事级人物的练习之作，所使用的材料更为珍贵稀有，其上残留的灵力痕迹也更为精纯和复杂，其失败的原因，往往也更加隐蔽和难以捉摸，远非外门弟子那些因粗心大意导致的低级错误可比。

当他将一筐散发着淡淡焦糊味、却依旧能感受到其中精纯而躁动火灵气的暗红色符纸碎片，缓缓倒入深不见底的废料坑时，识海中的天书，突然传来一阵不同以往的、轻微的悸动！

那不是解析信息时的冰冷数据流，更像是一种……共鸣？或者说，是探测到了某种与之频率相近的微弱信号。

**【检测到同源微弱波动……源自目标废料内部深层……波动属性：混乱、遮蔽……】**

同源波动？沈砚心中猛地一凛。能让这页来历神秘、似乎超脱此界规则的天书产生“同源”感的，会是什么？莫非是与“命运”、“命轨”、“因果”这类虚无缥缈法则相关之物？

他强压下心头的震动，脸上依旧是不动声色的麻木。他假装弯腰整理有些松脱的筐绳，眼角的余光却如同最精密的筛子，迅速而仔细地扫过那堆刚刚倒出的、尚在微微滚动的暗红色碎片。很快，他的目光锁定在碎片底部，那里夹杂着一小撮不起眼的、颜色更深、近乎纯黑的灰烬。它们与周围那些焦糊但尚具形态的符纸碎片混在一起，毫不起眼，若非天书提示，他绝对会将其忽略。

但此刻，天书那清晰的指向性感应，正是源自这一小撮看似普通的黑色灰烬！

机会稍纵即逝。他趁左右无人注意，迅速而自然地用铁锹柄悄悄将那一小撮黑色灰烬拨到废料坑边缘一个略微凹陷的角落，并用旁边几块较大的焦糊碎片稍稍掩盖，准备待会儿找机会仔细查看。

就在这时，符纸坊前院负责处理攻击性符箓材料的区域，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骚动和一道如同炸雷般的严厉呵斥声！

“废物！一群彻头彻尾的废物！连最基础的‘锐金符’符纸胚料都处理不好！宗门养着你们这些蛀虫有什么用！”一个暴躁如同烈火般的声音在院内回荡，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沈砚抬头望去，只见一名身穿深青色执事袍服、面色赤红、须发皆张的中年男子，正对着几名负责处理“庚金矿”粉末的杂役和外门弟子大发雷霆。此人周身隐隐散发着灼热的气息，仿佛一个行走的火炉，正是符纸坊内专精于炼制金、火属性攻击符箓、以脾气火爆着称的吴执事。

他脚下的青石板上，散落着一些原本应该闪烁着锐利金属光泽、此刻却明显色泽不均、甚至部分区域呈现出被污染般灰黑色的矿粉，显然是提纯失败了。

“吴师叔息怒！请息怒！”一名资深的灰衣杂役吓得脸色发白，战战兢兢地解释，“这……这一批庚金矿，不知为何，内部的‘沉铁杂质’似乎比往常要多出近三成，我等已按照规程，反复淘洗、灵力震荡，但……但总是难以彻底分离，反而……反而有些破坏了矿粉本身的灵性结构……”

“杂质多？”吴执事眼睛一瞪，怒火更炽，“杂质多就不会多用点‘融灵液’吗？脑子是石头做的？融灵液就是用来化解这类顽固杂质的！这还要我教？！”

“可……可是吴师叔，”旁边一名外门弟子壮着胆子，声音发颤地补充道，“融灵液……库房每月配给份额有限，王师兄前几日炼制‘爆炎符’时已支取了大半，剩下的……剩下的若全用在这次庚金矿上，恐怕……恐怕接下来其他几位师兄炼制所需就不够了……”

“不够？”吴执事气得胡子都在发抖，指着那弟子的鼻子骂道，“那是你们的事！完不成任务，浪费了材料，就是你们的无能！知道这些庚金矿价值多少贡献点吗？把你们全卖了都赔不起！”

他骂骂咧咧，胸中的怒火无处发泄，目光如同刀子般扫过整个院子，最终落在了站在废料坑旁、身形单薄的沈砚身上，以及他身边那筐刚刚倒掉的、依旧残留着精纯却失控火灵气的失败符纸碎片。

吴执事像是找到了新的出气筒，或者说，仅仅是需要一个跑腿的，眼睛一瞪，指着沈砚，声音如同破锣：“你！那个新来的小子！对，就是你！过来！”

沈砚心中凛然，知道麻烦上门，但面上却不敢有丝毫迟疑，立刻放下手中的工具，小跑着过去，在距离吴执事五步远的地方停下，躬身行礼，声音平稳：“吴执事，您有何吩咐？”

吴执事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了他一下，似乎觉得他面生得紧，但也懒得去记一个杂役的名字，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指着地上那些失败的庚金矿粉，呵斥道：“还愣着干什么？把这些没用的垃圾给我清理掉！看着就心烦！眼不见为净！还有，立刻去后面库房，重新领三份……不，领五份新的庚金矿过来！要品质最好的那一批！若是领来的还是这种货色，我唯你是问！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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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吴执事。”沈砚没有任何辩解，甚至没有抬头多看吴执事那愤怒的脸一眼，只是干脆利落地应下，然后立刻拿起扫帚和备用的空竹筐，开始快速而细致地清理地上散落的失败矿粉。

他的动作沉稳而麻利，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也没有像其他杂役面对执事怒火时那般畏畏缩缩、手足无措。吴执事看着他迅速将矿粉归拢、装筐，鼻子里哼出一股带着火气的热流，心中的烦躁似乎缓解了一丝，又转头对着那几名战战兢兢的弟子和杂役吼道：“还杵在这里当木头？滚去把处理工具给我重新检查一遍！若是法器节点出了问题，看我不扒了你们的皮！”

那几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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