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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新居听竹与暗流初现（第1页）

演武场上那足以掀翻屋顶的喧嚣、无数道交织着震惊与难以置信的目光、以及体内沸腾的气血与撕裂的痛楚，都如同退潮的海水般，缓缓从沈砚的意识中剥离、远去。留给他的，是一身仿佛被拆散后又勉强拼凑起来的伤痛，衣衫上早已干涸发暗、却依旧刺目的斑驳血迹，以及一枚被执事弟子郑重交到他手中、触手温润、上面清晰地刻着一个“外”字的青木令牌。

这枚令牌，取代了那枚粗糙冰冷的“役”字木牌，象征着他身份的彻底转变。

他被两名神色间带着难以掩饰的复杂情绪——混杂着惊异、疑惑，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的执事弟子，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搀扶着，离开了那片曾决定他命运走向的青罡石擂台。沿途所遇之人，无论是行色匆匆的青袍外门弟子，还是正在忙碌或驻足观望的灰衣杂役，投向他的目光，都与往日截然不同。曾经的漠视、鄙夷、乃至无视，此刻尽数被一种全新的眼神所取代——那是毫不掩饰的惊异、充满探究的审视、隐隐的忌惮，以及在那目光深处，一丝连他们自己可能都未曾察觉的、对于强者的敬畏。这敬畏，并非源于他此刻虚弱的状态，而是源于他昨日在擂台上，以凡骨之躯硬撼修士、并最终战而胜之的不可思议的事实。

那位曾亲自判定他“断灵根”的李师叔，在众目睽睽之下亲自发话，免去了他后续所有的杂役劳役，正式赐予他外门弟子基本待遇，并允诺他，待伤势痊愈之后，可自行前往“传功堂”寻他，领取外门弟子的基础修炼功法。

他被暂时安置在外门弟子居住区域边缘，一座名为“听竹轩”的僻静小院的西厢房内。小院白墙黑瓦，格局清雅，虽谈不上奢华，却远比勤务院那间充斥着汗臭与鼾声的通铺屋子要干净、宽敞、宁静得多。他有了一间独立的卧房，旁边还有一间小小的、可用于打坐冥想的静室。推开雕花木窗，窗外是几丛生得极好的翠竹，疏密有致，夜风拂过，竹叶相互摩擦，发出“沙沙”的轻响，如同自然的低语，带来满室的清幽与宁静，将他与外界尚存的喧嚣隔离开来。

一名身着药堂弟子服饰的年轻人奉命前来，为他仔细处理伤势。当他看到沈砚左肩那处因硬受张屠一拳而导致的、皮开肉绽、骨头明显错位碎裂的狰狞伤口，以及身上遍布的多处青紫淤伤和皮肤撕裂伤时，饶是见惯了各种伤势的药堂弟子，也不禁暗暗咂舌，看向沈砚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惊奇。他手上的动作不由得更加麻利和轻柔了几分，取出药堂专用的、品质上乘的金疮药粉与散发着奇异清香的断续膏，仔细地清洗伤口、敷药、包扎。随后，又从一个玉瓶中倒出一枚龙眼大小、通体碧绿、散发着浓郁生命气息的“生生造化丹”，喂沈砚服下。

丹药甫一入腹，便化作一股温暖而磅礴的暖流，如同甘霖般迅速渗透向他四肢百骸，尤其是受损最重的左肩处。沈砚能清晰地“内视”到，那暖流所过之处，受损、断裂的细微经脉被缓缓滋润、接续，碎裂的骨茬在药力的神奇作用下，仿佛被无形的手小心翼翼地拨正、对接，并加速着愈合的过程。剧烈的疼痛如同被温水化开的冰块，迅速而明显地减轻、消退。这就是属于修士的丹药之力，蕴含着天地精华与造化之功，远非凡俗世间那些草药膏散所能比拟的功效。

他靠在那张铺着干净棉褥、散发着阳光气息的崭新床榻上，感受着体内药力化开带来的舒适与修复感，一股前所未有的、如同潮水般汹涌的疲惫，终于彻底淹没了他紧绷了太久的神经。他甚至来不及再多想什么，意识便迅速沉入了一片黑暗的、无梦的深度睡眠之中。

这一睡，便是一天一夜，酣畅淋漓。

当他再次缓缓睁开双眼时，窗外的天色已是暮色四合，最后一抹残阳的余晖恋恋不舍地涂抹在天际，将房间内映照得一片昏黄朦胧。竹影在渐起的晚风中轻轻摇曳，在那新糊的雪白窗纸上投下晃动不安的、斑驳陆离的痕迹。

他轻轻动了动身体，浑身上下那如同散架般的剧痛已经去了七、八分，唯有左肩处还残留着些许酸胀与不适，但骨骼对接处的愈合感清晰可辨。然而，左臂衣袖之下，那道紫黑色的命痕，却依旧传来一阵阵深沉而熟悉的灼痛感，如同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印记，无法被丹药轻易抹去。但仔细体会，这痛楚之中，似乎又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厚重感**与蓬勃的**活力**，仿佛经过昨日那场生死搏杀的淬炼与之后丹药的滋养，它本身也获得了某种程度的成长与巩固。更让他心惊的是，命痕中心那枚淡金色的光点，即便在这昏暗的光线下，竟也在自行散发着一种微弱的、却稳定而持续的毫光，不再像之前那般完全内敛。

他心念微动，尝试着小心翼翼地引导体内那恢复了不少的气血，沿着天书指引的路径缓缓运转。当气流经过左臂，流经那异变的命痕时，那股被约束在核心区域的、深沉凝练的灼痛感依旧存在，但气血本身在流过之后，似乎变得更加**凝练、精纯**，运转的速度也比受伤前明显**快了一丝**！而且，他隐约察觉到，自己对周围环境的感知，似乎也变得更加敏锐和清晰了。窗外竹叶相互摩擦发出的“沙沙”声，远处不知哪个院落传来的、其他外门弟子隐约的交谈声，甚至……地底深处那极其微弱的、如同呼吸般规律流淌的灵气脉动……所有这些声音与感知，都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轻轻拂去了表面的尘埃，变得异常清晰，如同被放大了一般，纤毫毕现地涌入他的感知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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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定然是昨日在生死关头，命痕不仅被动承受了张屠攻击中蕴含的驳杂灵力冲击，更在极限压榨下，主动吞噬、转化了部分能量，加之“生生造化丹”强大药力的催化，使得这诡异的烙印，再次完成了一次微小的、却意义重大的进化！它不仅使得日常的反噬强度略有减轻，更衍生出了强化五感感知的新能力！

福祸相依，危机中蕴藏着机遇，莫过于此。

他缓缓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筋骨，左肩虽还有些许使用时的滞涩与微痛，但基本的活动已无大碍。他走到窗边，伸手“吱呀”一声推开了那扇雕花木窗。清冷的、带着山间夜晚特有凉意与竹叶清新气息的夜风，立刻涌入房间，驱散了室内残余的药味，也让他因为沉睡而略显混沌的精神为之一振。

听竹轩内十分安静，与他所在的西厢房相对的东厢房和北面的正房，门窗紧闭，里面没有丝毫光亮和声息，似乎都空置着，尚未安排弟子入住。这正合他意，他需要这样一个不受打扰的环境，来消化最近的剧变，并规划接下来的道路。

“咚咚。”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带着些许犹豫的敲门声，打破了小院的宁静。

“请进。”沈砚收敛心神，平静开口。

房门被轻轻推开，进来的是手持一个多层食盒的陈锋。他脸上带着一种复杂难明的笑容，有关切，有惊叹，也有一丝因为沈砚身份骤然变化而产生的、微妙的距离感。

“沈……师弟。”陈锋顿了顿，显然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新称呼还不太习惯，语气带着些许试探，“感觉如何？伤势可好些了？”他目光扫过沈砚已经能自由活动的左臂，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那生生造化丹的效果，似乎比想象中还要好些。

“已无大碍，劳烦陈师兄挂心，还特意送饭食过来。”沈砚拱手行礼，语气真诚。虽然身份已然不同，但他对陈锋当初的引荐之情以及此时的关心，依旧心存感激。

“举手之劳，不必客气。”陈锋将那个散发着食物热气和香味的精致食盒放在房间中央的木桌上，一边打开食盒的盖子，一边解释道，“你现在已是外门弟子身份，这是份例内的餐食，由宗门的‘膳食堂’统一制备。以后到了饭点，你可以自己去膳食堂用餐，也可以像现在这样，让他们派人送到住处。”食盒内，是雪白晶莹、粒粒饱满、隐隐散发着微薄灵气的灵米饭，以及两荤一素三个菜肴，分别是红烧的不知名兽肉、清蒸的河鱼和一道翠绿的时蔬，香气扑鼻，色泽诱人，远非杂役时期那些粗糙硌牙、寡淡无味的饭食可比。

沈砚点了点头，没有过多客气，在桌边坐下，拿起筷子，开始慢慢地、认真地吃了起来。饭菜入口，灵米饭软糯香甜，蕴含的微弱灵气随着咀嚼渗入体内，带来舒适的暖意；兽肉炖得酥烂入味，富含气血；河鱼肉质鲜嫩，蔬菜清爽可口。这一切，对于他这具刚刚经历恶战、急需补充元气和营养的身体而言，无疑是雪中送炭。

陈锋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看着沈砚安静进食，犹豫踌躇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开口道：“沈师弟，你昨日在擂台上的表现……真是令人震惊，难以置信。”他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感慨，“张屠此人，虽然品性粗鲁暴躁，在外门名声不佳，但一身《莽牛拳》和炼气三层的修为，在外门数千弟子中，也算得上是中游水准。你能在那种情况下战而胜之，靠的绝非运气或者取巧，而是……实实在在的实力与决断。”他话锋一转，神色变得凝重了几分，“只是……如此一来，你也算是彻底站在了风口浪尖之上。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想必师弟也明白。”

沈砚停下筷子，抬起眼帘，目光平静地看向陈锋：“陈师兄有何指教？沈砚洗耳恭听。”

“指教不敢当。”陈锋摆了摆手，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一些，带着告诫的意味，“外门这地方，远非表面看上去那么平静。数千弟子，为了有限的修炼资源、宗门贡献、以及长老执事的青睐，竞争极为激烈。拉帮结派、明争暗斗，甚至私下里的龌龊手段，都屡见不鲜。你以杂役身份破格晋升，本就容易惹人非议，如今又当众击败了张屠，等于折了不少自视甚高的外门弟子的面子，恐怕……日后少不了会有人前来寻衅、试探，你要有所准备。”

他顿了顿，特别强调道：“尤其要小心张屠本人，以及他可能牵扯的关系。张屠此人睚眦必报，心胸狭窄，昨日在众目睽睽之下败于你手，颜面尽失，还受了不轻的伤，他绝不会善罢甘休。而且，我隐约听说，他背后似乎与某位在内门有些权势的师兄，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牵连，你需得多加提防。”

“多谢师兄提醒，这些情况，我心中有数，自会小心应对。”沈砚面色不变，平静地回应道。这些潜在的麻烦与敌意，早在他决定踏上擂台、签下生死状的那一刻，便已在他的预料和考量之中。想要获得什么，就必须承担相应的风险，这个道理，他比谁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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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陈锋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如同耳语，“李师叔今日特意寻我，让我转告你。等你伤势痊愈，大概三日后，可去山腰的‘传功堂’寻他。”

李师叔？沈砚目光微微一闪。这位筑基期的执事大人，在他挑战成功后，态度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从最初的公事公办、略带惋惜，到擂台上的惊异与深思，再到此刻主动让他前往传功堂……这其中的意味，值得琢磨。

“我明白了，多谢陈师兄传话。”沈砚点头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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