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梆子声,沉闷而悠长,如同丧钟般在祝家庄沉睡的屋脊间回荡了三响。后山演武场,三十六盏青铜古灯早已点燃,灯油混着南海鲛脂,燃烧时发出幽蓝的火焰,在浓得化不开的晨雾中摇曳不定,如同鬼火飘忽。灯光将场中人的影子拉扯得扭曲变形,投在冰冷的青石地面上,如同群魔乱舞。
蔡攸一身玄铁软甲,甲片细密如鱼鳞,在幽蓝灯火的舔舐下泛着冰冷、流动的乌光。他步履无声,腰间悬挂的七把形制各异的短刀,随着步伐轻轻碰撞,发出细微却清脆的“叮当”声,如同催命的音符,敲打在每一个在场之人的心弦上。他身后,祝家庄庄主祝朝凤、李家庄庄主李应、扈家庄庄主扈太公,三人垂手肃立,面色凝重,如同三尊泥塑木雕。他们手中各自捧着一个沉重的鎏金匣子,匣盖紧闭,却隐隐透出一股混合着硝烟与陈年竹木的奇异气味——那是刚刚用秘法硝制、伪装成古物的《史记》竹简所散发的气息。
“今日起,”蔡攸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冰锥凿入寒冰,清晰地穿透雾气与灯火的噼啪声,“尔等,便是本帅手中之暗刃!”他话音未落,宽大的袍袖猛地一挥!
“呼——!”
三十六盏青铜灯的火苗骤然暴涨!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拉扯,瞬间窜起三尺高的幽蓝烈焰!火光扭曲升腾,将整个演武场映照得一片惨白!就在这妖异的火光之中,七十二具人形黑影骤然显现!它们并非真人,而是以百年铁木为骨、混合了精铁浇铸而成的狰狞人偶!关节处,粗如儿臂的西夏狼牙钉穿透而出,在火光下闪烁着淬毒的幽绿寒芒!最令人心悸的是,每一具人偶的咽喉要害位置,都深深钉入一枚巴掌大小的铜牌——牌上浮雕着展翅的夜枭,正是辽国秘谍“铁鹞子”的死亡标记!
祝朝凤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锦袍下的内衫瞬间被冷汗浸透,紧贴在冰冷的皮肤上。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悸动,按照蔡攸之前的指令,一步踏入了那令人头皮发麻的铁人阵中!
“嘎吱——!”
首当其冲的一具铁木人偶,关节处的狼牙钉摩擦发出刺耳的金属刮擦声!一条淬毒的铁臂带着腥风,如同毒蟒出洞,直捣祝朝凤面门!劲风扑面,带着一股甜腻的腥气!祝朝凤瞳孔骤缩,身体本能地向后急仰!同时,他宽大的袖袍中,一道乌光如毒蛇吐信般激射而出!
“啪——!”
一声脆响!一颗鸽卵大小的乌黑钢珠,精准无比地射中人偶眉心!钢珠并未弹开,反而如同撞上朽木般,瞬间爆裂开来!一股浓稠的、散发着刺鼻硫磺与腥甜气息的绿色粉末猛地炸开,如同活物般瞬间弥漫开来!
“屏息!”蔡攸冷冽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
祝朝凤猛地闭气后撤!那绿色粉末——“七步断魂散”——沾之即腐,见血封喉!粉末飘散之处,空气都仿佛被腐蚀,发出细微的“滋滋”声!铁木人偶被粉末笼罩的头部,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焦黑、朽烂!
“泰拳的肘击,要这样用!”蔡攸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李应身后。他一手搭在李应紧绷的肩头,一手按住他微微颤抖的肘尖,声音如同贴在耳边低语,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三宫步!沉肩坠肘!力从地起,贯于肘尖!如战斧开山!”
话音未落,又一具铁木人偶带着沉重的破风声猛扑而来!铁臂横扫,直取李应腰腹!蔡攸眼神一厉,搭在李应肘尖的手猛地发力一推!同时低喝:“顶!”
李应只觉得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从蔡攸掌心传来,身体不由自主地踏前一步,重心下沉,右肘如同被无形的巨锤推动,带着全身的力量,狠狠向上顶出!
“咚——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李应的肘尖,裹挟着蔡攸传递的恐怖力道,如同真正的开山战斧,精准无比地劈在人偶下颌!坚逾精钢的铁木头颅,竟被这一肘硬生生砸得向下凹陷进去足有三寸!蛛网般的裂纹瞬间蔓延开来!人偶的动作戛然而止,僵在原地!
李应看着自己微微颤抖、却爆发出恐怖力量的肘尖,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狂喜与狠厉!他猛地转身,模仿着蔡攸的动作,面对另一具扑来的铁木人偶,身体微蹲,重心前移,左膝如同攻城巨槌,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撞向人偶的胸腹!
“嘭——滋啦!”
膝盖上的精铁护甲与人偶坚硬的胸膛猛烈撞击!火星四溅!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响起!人偶被撞得向后踉跄,胸甲上留下一个清晰的凹痕!
地窖入口如同巨兽张开的咽喉,吞噬了最后一丝天光。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带着陈腐的泥土味、铁锈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尸体腐烂般的恶臭,瞬间将扈太公包裹。他年迈的身躯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花白的胡须在黑暗中微微飘动。墙壁上,隐约可见密密麻麻的凸起,那是淬毒的铁蒺藜,尖锐的倒刺上,还挂着不知名生物风干发黑的腐肉碎屑,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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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嗒…嗒…嗒…”水滴从头顶滴落的声音,在死寂中格外清晰。扈太公屏住呼吸,侧耳倾听,试图分辨方向。
突然!
“哗啦——!”
头顶毫无征兆地泼下大股粘稠、冰凉的液体!带着浓烈的腥臊恶臭,直冲头顶!扈太公亡魂大冒!千钧一发之际,他几乎是本能地将怀中紧抱的鎏金匣子猛地举过头顶!匣盖在慌乱中被撞开!里面那卷厚重的《史记》竹简暴露在腥臭的液体下!
“嗤——!”
液体泼洒在竹简上,发出奇异的声响!想象中的事情并未发生!那看似古朴的竹简,竟如同活物般,瞬间将泼洒下来的腥臭液体吸收殆尽!竹简表面泛起一层诡异的油光!更令人惊骇的是,竹简夹层之中,无数细微的硫磺粉末被液体浸透,瞬间发生了剧烈的反应!
“轰——!”
一团刺目的、带着蓝绿色火苗的烈焰,毫无征兆地从竹简上爆燃而起!瞬间照亮了整条幽深、狭窄的暗道!火光跳跃,映照出扈太公惊魂未定、布满冷汗的脸,也清晰地照亮了墙壁上那些狰狞的铁蒺藜和挂着的腐肉!火焰的温度驱散了瞬间的寒意,却带来了更深的恐惧!
“《项羽本纪》第七章!”蔡攸冰冷的声音如同从九幽传来,在火焰燃烧的噼啪声中显得格外清晰。
扈太公心脏狂跳,几乎是吼了出来:“明修栈道!”
“暗度陈仓!”蔡攸的声音紧随其后!
“轰隆隆——!”
扈太公话音未落,他身侧看似浑然一体的石壁,竟发出沉闷的机括转动声!一块巨大的石板缓缓向内滑开,露出一个幽深的洞口!洞内,整面墙壁被打造成巨大的兵器架!上面陈列的并非寻常刀剑,而是经过精心改良的杀人利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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